這年頭普通老百姓都很瘦,罕見胖子,如果有人很胖,要么就是身份特殊,要么就是身體代謝出現了問題。
憨小伙叫梅新巖,是張學強的發小和小學同學,這孩子小時候得過大腦炎,人憨憨的。
因此他在學校和胡同里經常被欺負。
張學強前身是唯一對他不錯的同齡人,又是鄰居,這孩子就成了他的跟屁蟲,上學放學,恨不得去茅房拉屎都跟著。
直到張學強初中畢業,跟隨調動工作的父母離開老家,二人已經三年沒見。
但再次見面,這個憨憨依舊對張學強親密有加。
此時的張學強畢竟不是那個前身,見到這位發小,也沒有什么太多親切感。
人家打招呼了,他也不好不搭理,于是下意識道:哦,早啊,吃了嗎你
說完這句話,張學強就想抽自己,我干嘛給個憨憨說這個啊!
沒呢,哥,咱吃啥去
梅新巖立刻屁顛屁顛地湊到跟前,伸手接過車把,奮力的往外推。
沉重的三輪車,在他手里竟然十分輕松,一陣咯吱哐啷聲響中,就推出了黑漆漆的三號院大門到了胡同里。
得了,張學強不差這點糧票,也不想坑這種憨憨,帶著他出了胡同口。
此刻,七零年代的京城才真正地展現在了他面前。
寒風吹得衣服簌簌作響,眼前鱗次櫛比的灰黑瓦平房像被凍住的波浪,綿綿延延看不到頭。
黑色木質電線桿支棱在街邊,絕緣瓷葫蘆上掛著幾根冰琉璃。
不到上班點,街頭冷清異常,偶有幾個裹頭巾的婦女端著搪瓷痰盂急匆匆往公廁趕,棉鞋踩踏著些許冰碴,咯吱吱直響。
張學強一縮脖子,摸著褲兜里硬邦邦的糧票,喉結滾動,七七年的北風,當真比后世刀子還快啊。
先找了家修車鋪,扔下車,直奔胡同外的國營小吃店。
狹小的門頭,昏暗的店面,水泥地上油膩膩的,門內擺著張小桌,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負責賣票。
七零末,胡同里的老百姓大都用昨晚的剩飯剩菜湊合一下,很少有花錢吃早點的,現在時間又早,只有張學強和梅新巖兩個客人。
一進門濃郁的花生油味兒直往鼻子里鉆,這年頭炸油條都用的是正經好油,這香味兒勾得人流口水。
張學強食指大動,胃里開始咕嚕。
拿出錢和糧票,在售票員震驚的眼神中買了五毛錢餐票,分給梅新巖一半,讓他隨便吃。
售票員看著二人背影,輕聲嘟囔——吃得了嘛
梅新巖攥著餐票和糧票,激動的嘴唇都哆嗦了。
取餐口的玻璃和窗框臟乎乎油膩膩,后面的工作人員穿的白大褂也早已看不清本色,可是賣的東西都是真材實料,絕對沒有那些科技和狠活。
金黃酥脆的油條,雪白滑嫩的豆腐腦澆上鹵子,再加上兩個剛剛出鍋的荷包蛋,張學強吃的肚兒滾圓,渾身舒坦。
雖說東西很普通,但這滋味比后世吃那些龍蝦鮑魚蛋炒飯還要香甜。
東西實在,人也本分,張學強已經開始愛上了這個時代。
哥,一會兒你去上班哈,能帶著我不
梅新巖手里攥著一尺多長的大油條,嘴里含混不清。
也沒餐巾紙,張學強用草紙擦著手上的油膩,歪頭道:你跟我干嘛去
梅新巖憨笑起來,我爸在給我找活兒呢,也是廢品站的外勤,我,我想先跟你,試試,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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