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了兩天,高遠心心念念的袁家兄弟鬼鬼祟祟出現在首都國際機場。
北影廠安排得很周到,派出制作人王彬帶著車過來接人。
王彬看著眼前的二位,干巴瘦,長得一個比一個奇葩,兩對眼珠子一對賽一對大。
當下也顧不得多說什么,各自簡單介紹了一下,王彬把哥兒倆,還有長城公司陪同北上的一位工作人員一起請上了車。
車子疾馳在寬闊的馬路上。
哥兒倆好奇得不要不要的,透過車窗東瞅瞅西瞧瞧,不時小聲嘀咕兩句。
副駕駛上的王彬聽兩人說著“這就是社會主義國家啊”“馬路上車不多,但道路真寬闊”“沒有幾棟樓,首都也不繁華嘛”之類的話,笑著問道:“二位導演是第一次回京城來吧?”
袁和平點點頭,謹慎地說道:“是的,王領導。”
他來之前是做了功課的,特地請教了傅奇,知道北影廠是正廳級單位,廠長汪陽的級別擱港島,跟廉政公署的專員、警察署的署長齊平。
他問傅奇:“我到了后見到不認識的人,該稱呼對方啊?比如說人家主動跟我打招呼。”
傅奇也挺哏兒,故意板著臉逗他道:“你見了穿四個兜的人主動跟你打招呼,一律稱對方為領導就是了。”
袁和平像是找到了一把能打開任何鎖的萬能鑰匙,喜不自勝起來。
王彬也很樂呵,這個港島同胞還挺懂規矩,知道稱呼自己為“領導”。
他確實是個小領導,正科級干部。
要不然也輪不上他來當制作人。
王彬跟他閑聊起來:“袁導演太見外了,您喊我老王就成。我常聽廠里的前輩們提起來,令尊袁小田先生武德藝德雙馨,是個讓后輩們敬仰的藝術大家。”
“哎呀,王領導您這可過獎了,家父只是……小有成就罷了,當不起您這么大的贊譽。”袁和平眉眼開花,漸漸也放開了。
“袁先生是37年去的香港吧?”
“對,我老爸是37年赴港的,到了后就再也沒回來過,一直引以為憾。我們兄弟幾個都是在香港出生的。”
“那,冒昧問一句,您家在京城還有老宅嗎?有的話,可以去看看的。”
袁和平和袁祥仁對視一眼,頗為心動,又嘆息一聲,前者道:“老爸沒提起過啊,他只對我們說,當年窮,世道亂,是為了一口吃的進的京劇班。
從來沒跟我們兄弟提起過老宅子的事情來。”
袁祥仁附和道:“沒錯兒。”
王彬了然地點點頭,“是啊,那時候世道不太平。不過現在好了,祖國已經開始實行改革開放制度,你們可以多走走,多看看。”
兄弟倆陪著笑,卻不表態。
王彬也理解他倆此刻的心態,被逼北上已經很無奈了,再拋頭露面的,萬一被哪家報紙刊登出來,傳到香港去,那不完犢子了么。
要去自由總會做說明,寫檢討書的。
這二位來之前就商量過了,只要進了北影廠,一頭扎里面就不出門了,啥時候拍完啥時候直奔機場回港。
二人其實極富職業精神,雖說打心里不想來,但來都來了,那就會擼起袖子加油干。
普及一個冷知識,中國四大名:來都來了、大過年的、還是孩子、都不容易。
見有點冷場,王彬繼續說道:“對了,跟二位知會一聲,廠里給二位導演安排的是專門接待港澳同胞的飯店,晚上在那里居住,白天去廠里工作,二位沒問題吧?”
一聽這話,袁和平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急切地說道:“有問題有問題,不用另外安排住處了,太麻煩。我聽傅奇先生說,貴廠有招待所的是吧?”
王彬點頭道:“是有一家招待所,但條件……”
袁和平打斷了他,道:“條件如何我們都ok,我們兄弟是來工作的,不是來旅游觀光的,住招待所好,住招待所方便工作。”
袁祥仁也說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王領導,我聽說劇組的演員們都住在招待所是吧?”
見王彬點頭,袁祥仁又說道:“那我們兄弟兩個更得住招待所了,方便跟同事們隨時溝通。”
二位這番高姿態、不見外,都把王彬整不會了,他心說,香港同胞對待工作都如此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嗎?
這哪是兩位導演啊,這簡直就是兩頭老黃牛。
王彬含糊了一句,“這個,我做不了主啊,等回到廠里后我向廠長匯報后再決定,好吧。”
袁家兄弟倆又憂心忡忡起來。
說話間,車子開進了廠。
停穩后,四人下了車。
王彬陪同三人進了主樓,敲開了汪陽辦公室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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