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帝都的官道兩旁,枯黃的草叢深可沒人。
一群面帶兇悍之氣,但卻衣衫襤褸的漢子正埋伏其中,盯著道路的盡頭。
為首一人膀大腰圓,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的刀疤,渾身散發著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煞氣。
他便是這群潰兵的頭目,原南軍的一個什長。
旁邊一個尖嘴猴腮、面相刻薄的漢子,正壓低聲音對頭目說道:“老大,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我親自帶人盯了兩天,絕對是大肥羊!”
“那三個娃娃,穿的都是上好的綢緞,粉雕玉琢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身邊就幾十個護衛,隊形還都松松垮垮的,沒有一點警惕性,咱們一百多號兄弟一個沖鋒就能把他們沖散。”
這伙人都是南軍被打散后的潰兵。
由于不甘心投降軍紀嚴明的奉軍,便聚在一起,打算撈一票大的,然后找個易守難攻的山頭落草為寇。
如今正處亂世之中,他們料定南北朝廷一時半會兒顧不上剿匪,正好可以趁亂斂財。
等風頭過去再下山洗白,做個逍遙富家翁。
這套操作不難,只要有錢就能辦成,總比在奉軍里苦哈哈地吃軍餉要強。
亂兵首領瞇著眼,再次確認:“你確定護衛不多?這年頭敢出來的大戶不多,可別是硬茬子,在扮豬吃虎呢。”
程三拍著胸脯保證:“絕對錯不了,他們就三四十人,雖然看著倒是精壯,但毫無陣型。”
“肯定是北邊哪家不懂事的富貴老爺,以為南邊是太平盛世呢,就把娃娃帶出來了!”
首領點了點頭,狠聲道:“好!那就干這一票!”
“告訴兄弟們,搶了金銀細軟就走,那三個娃娃千萬別傷著了,回頭找他們家里換筆更大的!”
“明白!”程三眼中閃過貪婪的光。
不就是綁票嘛,他們都熟。
這群人在南軍之中也不是什么善茬,偶爾也會出去做點這無本的買賣,不然也不會不甘心投降奉軍。
奉軍軍紀嚴明是出了名的,若是入了奉軍連百姓都不能搶,那這兵當的還有什么勁?
之所以跑來當兵,不就是為了欺行霸市,魚肉百姓嗎?
不多時,官道盡頭傳來了馬蹄和車輪聲。
亂兵們精神一振,屏息望去。
果然看到一支小隊緩緩行來,約三四十騎,護衛著一輛頗為寬敞華麗的馬車。
那些護衛雖然都是精壯漢子,但隊形分得極散,只隨著那馬車緩緩向前。
身上的袍子也鼓鼓囊囊,似乎是為了御寒多穿了幾件,顯得有些臃腫。
亂兵首領經驗老道,看著那些護衛雖然隊形松散,卻難掩一身精悍氣質。
又看看了他們胯下的戰馬,看起來頗為神俊,都是一水兒的黑色戰馬不帶一點雜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眉頭緊鎖,對身旁人低聲道:“程三,這幫人......看起來不太好惹啊。”
程三卻急于立功,連忙鼓動:“老大多慮了!您看他們那袍子料子多好?那馬車多大?俺敢打包票,這群人絕對是肥得流油!”
“便是點子扎手又如何?咱們人數是他們四五倍,就算折損幾個兄弟,搶到的也夠本了!”
首領仍在猶豫,他總覺得眼前這‘肥羊’不簡單,很可能長著獠牙。
就在這時,那行駛中的馬車忽然減速停下。
車簾一掀,一個胖嘟嘟的男娃跳了下來,捂著肚子就往路邊的草叢跑,嘴里還嚷嚷著:“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車隊隨之停下。
緊接著,馬車上又下來一個年紀稍長、神色沉穩些的男孩,和一個穿著精致裙襖、宛如玉娃娃般的小女孩。
在幾名隨從的簇擁下,也跟著那胖男孩走向路邊。
好巧不巧,而他們前往的方向,恰好就是亂兵們埋伏的區域。
程三見狀,眼中精光大盛,激動得聲音發顫:“老大,天賜良機啊,這是送上門來的買賣,咱們還不做嗎?!”
亂兵首領此刻也是氣血上涌,那一點警惕心也被眼前的巨大誘惑壓了下去。
這三個娃娃近在咫尺,雖然身邊的幾個隨從目光銳利,一看就是好手,但絕對架不住他們人多。
干了這一票,就有了上山的資本,若是自己的人死得夠多,甚至可以直接拿錢退休了。
他心中甚至閃過一絲鄙夷。
這娃娃的家人真是心大,如此招搖趕路,就帶這么點護衛,不知亂世險惡嗎?
“兄弟們!”首領抄起手邊的樸刀,大吼一聲,“并肩子上!搶錢搶糧!”
“殺啊!”
一百多名亂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餓狼,紛紛從草叢中躍出,揮舞著五花八門的兵器,怪叫著沖向車隊。
首要目標,便是那三個距離他們不過十幾步的孩童!
“有埋伏!保護殿下!”護衛們反應極快,原本松散的狀態瞬間消失,動作迅捷地翻身下馬,試圖結陣阻擋。
然而距離太遠,亂兵距離孩子們又太近,眼看著就要包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