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不再看他,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轉而望向身旁的李徹,眼中帶著一絲不忍。
李徹看懂了這個心地良善的四哥的眼神,他終究是顧念著兄弟情義,想為這個已經徹底瘋癲的李煥求一條生路。
無論李煥是真瘋還是假瘋,李徹心中已有決斷。
“四哥,放心吧。”
只這五個字,李霖緊繃的心弦頓時一松。
他了解李徹,出必踐。
有這句話,李煥雖然瘋了,但命至少保住了。
李徹目光重新落回李煥身上,聲音恢復了帝王的威嚴:
“李煥,朕不知你是真瘋還是假癲,無論如何,你昔日所作所為皆需付出代價。”
他頓了頓,朗聲宣判:
“傳朕旨意:革除庶人李煥一切宗室身份,削籍為民!”
“即日起,囚禁于原蜀王府,非死不得出!著宗人府與守夜人共同看管,一應用度,按罪囚標準供給!”
殺了李煥,對李徹而除了泄一時之憤,并無益處,反而會背上弒弟的惡名。
與其如此,不如將他終身囚禁,與世隔絕。
若是假瘋,在這無盡的禁錮之中,用不了多久也會變成真瘋。
或許連幾年都撐不過,便會郁郁而終。
自己實在無需為此臟了手,背負不必要的罵名。
兩名守夜人得令,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仍在掙扎嘶吼的李煥,便要向殿外拖去。
“李徹!你這篡位之賊,你不得好死!”
“父皇!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選的好兒子!”
“大慶會亡在他手中,李家會滅在他手中!”
李煥被強行拖行,口中依舊不干不凈地咒罵著,聲音凄厲。
路過的那些官員們個個面色發白,紛紛低下頭,恨不得捂住耳朵,假裝什么都沒聽見。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突然從官員人群中閃出,直撲李煥!
兩名押解的守夜人反應已是極快,但來人動作更為決絕。
只見寒光一閃!
噗嗤——
一柄鋒利的長劍,已然精準地刺透了李煥的胸膛!
“啊——”
眾臣驚呼炸響,人群瞬間騷動,紛紛驚恐退避。
那出手之人竟還不罷休,手腕一擰,想要抽出長劍再刺。
此時周圍的士兵才反應過來,蜂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將其死死攔住,奪下了他手中的劍。
但一切為時已晚。
李煥胸口鮮血狂涌,那柄長劍是透胸而出,直接捅破了心臟。
他抬頭望向出手之人,眼中的瘋狂消失不見。
隨即身體一軟,重重栽倒在地,口中噴出的鮮血混雜著內臟的碎片,眼見是活不成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整個宣政殿落針可聞。
李徹與李霖臉色驟變,快步上前。
當看清那出手刺殺李煥之人的面容時,李霖失聲驚呼:“三哥?!”
殺人者,竟是晉王!
李徹沉默地看著地上迅速失去生息的李煥,又看向面色平靜得可怕的晉王,眼神復雜。
李霖則是痛心疾首,沖到晉王面前,聲音顫抖道:“三哥!你......你這是何必啊?!”
“他已是個瘋子,陛下已判他終身囚禁,你何苦要親手殺他,背上這弒弟之名?”
晉王被士兵按著,臉上卻不見殺人后的激動。
他抬眼看了看悲憤的李霖,又望向沉默的李徹,緩緩開口:
“老四,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
李霖聞,默然無語,只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李徹。
李徹深吸一口氣,對摁住晉王的士兵揮了揮手:“放開他吧。”
士兵依松開。
晉王活動了一下被扭痛的手臂,依舊站得筆直。
李徹凝視著晉王,沉聲問道:“三哥心中對李煥的仇恨如此深重,以至于非要親手殺之,不惜觸犯國法?”
晉王緩緩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
“陛下,臣被李煥囚禁于暗室之時,二哥曾多次與臣說過。”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但很快又堅定起來:
“他說,諸兄弟之中他最看不慣的,是陛下您;但最讓他從心底里敬服的......也是陛下您。”
“而和他關系最好的,是李煥;可他最恨的......也是李煥!”
晉王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直刺地上李煥的尸身:
“臣今日殺李煥,非是為我自己復仇。臣,是為了二哥!”
他挺直脊梁,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一字一句道:
“此事,不得不做,無關對錯,只問......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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