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奉軍絕對的火力優勢面前,所有的反抗都如同冰雪遇陽,迅速瓦解。
反抗聲逐漸衰退,最終消失。
半個時辰后。
李徹在親衛的嚴密護衛下,踏過尚在冒煙的廢墟,緩緩策馬進入了壽州城門。
成隊的奉軍穿著甲胄,扛著火槍,在街道之間來回巡視。
城內街道兩旁跪滿了丟盔棄甲、面如死灰的降兵,百姓們則是關緊房門,躲在家中。
看到李徹入城,山呼萬歲的聲音在城池上空回蕩,經久不衰。
李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降卒,臉上并無多少欣喜之色。
他舉起馬鞭,隨意地指向跪在人群前排的一名降卒,緩緩問道:“你們將軍劉仁詹呢?”
那人被皇帝親自點名,嚇得渾身一哆嗦,又下意識地回頭向身后的人群望去。
仿佛收到了指令一般,降卒們如同潮水般向兩側分開,無聲地讓出了一條通道。
李徹順著通道望去,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通道的盡頭,一名身渾身血污的中年將領直接挺地跪在地上,頭顱低垂。
手中的佩劍已經滑落在地,落入血泊之中。
而在此人的脖頸上,有一道皮肉翻卷的傷口,深可見骨。
顯然,在城破之時此人便已拔劍自刎,此刻早已氣絕身亡。
縱然身死,他的身軀依舊保持著跪姿,面朝帝都方向。
此人,正是壽州守將,劉仁詹。
看到這一幕,李徹心中因攻破城而升起的那一絲喜意,瞬間消散了大半,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喻的復雜情緒。
他沉默地看著那具尸體,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李徹轉過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向眾將說道:
“倒是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可惜......是個愚忠之人,明珠暗投了啊。”
這一路從北打到南,李徹見過的叛軍將領不少。
有像鄭茂那樣望風而逃的,有像劉烴、糜威那樣爭先恐后投降的,也有像獨孤宏那樣在戰場上陣亡的。
但像劉仁詹這樣,在戰敗后決絕地選擇自刎殉節,這還是頭一個。
想到此處,李徹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憋悶。
這一仗說到底還是大慶的內戰,戰死都是大慶的子民,都是潛在的可用之才。
就說這劉仁詹,觀其布防指揮,確有大將之才。
若能歸順,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為鎮守一方的邊軍棟梁。
如今卻為了一個世家和偽帝,將性命白白葬送在內戰的泥潭里,如何能不讓人扼腕嘆息?
沉默了片刻,李徹收斂了心緒,再次開口:“人死罪消,他既已用性命全了他的忠義,朕便成全他這份氣節。”
他看向秋白,下令道:“收攏劉仁詹的尸身,尋一口上好的棺木,好生裝殮安葬。”
“在他墓前,給他立一塊碑,就刻‘故大慶壽州守將劉仁詹之墓’。”
“算是朕全了他這份愚忠,也給后來者,留一個念想。”
“末將遵旨!”秋白連忙躬身領命。
眾將聞,心中亦是各有感慨。
對于劉仁詹這樣的對手,他們可以擊敗他,可以殺死他,卻也不得不給予一定的尊重。
將軍陣前死,便是最體面的結局。
李徹不再去看劉仁詹的遺體,策馬緩緩前行,目光投向壽州城更深處。
拿下了壽州,淮南門戶洞開,飲馬長江已是指日可待。
但通往帝都的道路,注定還要以鮮血和生命鋪就,這其中有敵人的,也可能有自己人的。
而這份沉重,卻是自己作為帝王必須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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