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凋零,百花枯萎,茫茫蕭瑟中,幾朵菊花悄然綻放,田里稻穗金黃,作坊靜悄悄的,門上落了鎖,左右兩旁樹下拴著兩只狗,正曲腿刨洞玩耍。
忽聽得動靜,兩只狗直起了身,尋聲望了過去,搖著尾巴,躍躍欲試的跳了起來,嘴里哼哼發著聲,米久端著碗,腳步輕快的走向左邊大樹,把碗里的飯倒進去大半,又跑去右邊大樹,將剩余的飯倒進去。
他回到屋前,周士武正套好板車,米久樂呵的喊了聲花爺爺,雙手趴著板車爬了上去,見周士武看過來,他指著院里道,“昨日奶奶說我可以跟著去的,不信您問奶奶。”
賣佐料粉要用上許多竹子,村里的竹子得養一年才能砍,周士武要去外村買竹子,他奶同意他跟著去見識見識。
周士武看他撅著嘴,抄著雙手背過身,他沒說什么他自己倒是先氣上了,周士武哭笑不得,“好,你奶應你的啥時候騙過你?先把碗放回去,爹等著你不會先走。”
米久這才想起碗,抱著碗,慢慢滑下牛車,喊著花爺爺進了屋。
老花圍著圍裙,站在灶臺前,慈眉善目道,“在呢,回來了,你奶給你找披風,坐車風大,別著涼了。”
米久捧著碗,歡喜的擱在灶臺上,仰頭和老花說話,“去外村買了竹子我就回來了,大雙小雙要吃桂花糕,花爺爺您要吃什么,我給您買。”
說著,拍了拍腰間布兜,是黃菁菁縫的,平日裝些零嘴,今早他把罐子里的銅板裝了幾個在里邊,去鎮上買些好吃的回來。
老花把碗洗了,搖頭道,“家里有呢,下午回來,花爺爺做花生糖吃。”
花生糖的做法是黃菁菁想出來的,先將花生放鍋里翻炒,再把熬制的紅糖澆灌其上,冷卻后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又甜又脆,可好吃了。
米久最愛吃這個,可惜黃菁菁說吃多了對牙齒不好,不準他們多吃,尤其掉牙的梨花,吃得更是少,聽說下午有糖吃,米久興奮的拍了拍手,有些不想和周士武出門了。
這時候,外邊的周士武喊了聲,他皺著小臉糾結許久,和老花揮手,一步三回頭的走了,黃菁菁在門口和周士武說話,順便把披風給周士武,讓他給米久系上,見米久戀戀不舍,不由得打趣道,“米久不想去了?”
米久是老花帶大的,和老花的感情比誰都好,聽趙吉瑞吹噓外村的事,米久心血來潮想去看看,她覺得可以,讓周士武帶著他多走走也好。
聞,米久搖了搖頭,聲音擲地有聲,“想去。”
花爺爺去過很多地方,他都沒去過呢,前些日子遇著他娘,桃花姐說他娘嫁去山里了,山里人和他們不同,屋子建在樹上,回屋要爬樹,他想看看怎么回事。
可惜,周士武趕著牛車不往山里去。
“爹,我們去哪兒?”米久記得這條路,是去鎮上的。
趙吉瑞和周士武并排坐著,回頭笑道,“我們去羅家村,穿過鎮上不一會兒就到了,米久喜不喜歡?”
米久點了點頭,羅家村,他沒聽過呢。
周士武要去羅家村買竹子的消息早告知羅家村的人了,正值秋收,羅家村村民正在田里干活,牛車駛過田野,停在村頭的大石前便不動了,米久睜著眼,到處瞧,羅家村和他們村不太一樣,路平整寬闊,一整片整片金黃的田野,廣闊許多。
周士武先下車朝田野里喊了聲里正,很快,一個灰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卷著褲腿走了過來,咧著嘴,露出排整齊的牙齒,“周二來了?竹子早備著呢,這就讓人給你抬出來。”
里正扯著喉嚨喊了幾聲,竹林里邊傳來幾聲回應,不一會兒,三三兩兩的漢子抬著竹子從竹林出來,還有許多看熱鬧的小孩子,米久挨著周士武站著,新奇的看著他們。
那些孩子個個身子壯實,肉嘟嘟的,很像大雙小雙,但是比大雙小雙黑,他從布兜里拿出糖遞過去,“你們吃嗎?”
花爺爺說,好吃的要懂得分享,摳門的人交不到朋友。
有的人搖頭有的人點頭,米久把糖遞給點頭的人,完了退到牛車邊,笑瞇瞇看著他們。
“米久,過去些,小心竹子撞著你。”趙吉瑞拿掉板車上的繩子,拉著米久站到邊上,指著旁邊小山坡道,“去那邊玩會啊,叔幫著碼竹子,走的時候喚你。”
周士武要計數算賬,他要碼竹子,一時半會顧不上米久,又不敢讓他走太遠,不遠處有片坡地,他抬頭就能看見,米久去那不怕遭人拐走,米久聽話,掂著手里的糖,樂呵呵跑了,孩子們跟著爬上小山坡,其中一高個子看著米久,“我聽說過賣佐料粉的周家,你們家出過騙子。”
說話的是羅三堂兄家的孩子,九歲了,周士義來羅三家做席面他是見過的,只是不記事,前兩天從他奶嘴里聽了些事,周家要來羅家村買竹子,里正讓挨家挨戶輪流出人砍竹子,賣錢后均分,既不耽誤田地活計又能賣錢,周家在賣佐料粉之前是給人做席面的,周家小兒坑蒙拐騙,害得他堂姑姑親事黃了,他堂叔追上門,弄斷了對方一條腿。
可惜,斷了腿也換不回他堂姑的親事。
米久愣愣的看著他片刻,想了許久,不否認道,“你說的是我四叔,他知道錯了,去年過年回來看我奶奶,磕頭認錯了。”
“認錯又沒用,我堂姑都沒人要了,成為村里笑柄。”男孩個子高,站在米久跟前,雙手叉腰,居高臨下瞪著他。
米久不懂他為什么忽然變了臉色,將手里的糖遞過去,“我給你吃這個。”
他記得男孩方才搖頭說不吃來著。
“誰稀罕,糖我家有的是。”男孩一把抓過,扔地上,抬腳重重踩了兩下,后趾高氣揚走了,米久低頭看著陷入泥里的糖,小臉皺成了一團。
這時候,竹林里傳來鬧哄哄的笑聲,伴隨著女子怒罵,孩子們一窩蜂跑了出來,米久好奇的望過去,只看到一個女子肩頭壓著沉重的竹子緩緩走來,半新不舊的衣服洗得發白,竹子壓在左肩,她脖子自然而然朝右偏著,走路一閃一閃的,像是快承受不住了似的。
后邊抬竹子的漢子喊她,“羅大姐,要不要歇歇?”追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