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氣噎,卻看黃菁菁皺著眉,面露肅冷之色,她心里打了個鼓,呆愣的空檔,黃菁菁越過她徑直走了,肖氏心氣不平,雙手捶地,聲淚俱下的罵黃菁菁鐵石心腸,見不得人好,黃菁菁視若無睹,該做什么做什么,老花試探的望著她,打商量道,“要不我把人攆出去?”
“不用,你碰她她反而越起勁,你不是說叫老大媳婦去了嗎,讓她處理。”黃菁菁還不把肖氏放心上,肖氏真要是對女兒好的,早就不該算計周士文,此時上門,必定是有所圖謀的。
果不其然,劉慧梅來了后,肖氏哭得愈發悲痛,指責自己沒擦亮眼睛,當初不該讓劉慧梅嫁進來,黃菁菁在屋里聽著也聽出些名堂,肖氏沒有明,卻是讓劉慧梅回娘家,趁著歲數不大,還能找門親事的。
黃菁菁整理著收回來的籃子,沒刻意偷聽,但劉慧梅語氣極為堅決,“娘,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要照顧大雙小雙,往后不回去了。”
老花聞抬起頭來,看了看沒什么表情的黃菁菁,復又低下了頭繼續寫字,佐料粉的生意好,賣竹籃子的人家哪怕是農忙都沒閑著,白天干農活,夜里挑燈編竹籃,平時在樹林乘涼說笑的人手頭都握著竹篾。
他把寫好字的竹籃子往旁邊一推,只聽著院子里傳來聲尖銳的罵聲,“我怎么生出你這么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你爺死了不回家,你小弟和離也不聞不問,不孝女啊......”
肖氏的聲音沙啞粗噶,老花斜眉瞅了眼仍舊不動聲色的黃菁菁,嘆了口氣道,“老大媳婦她娘還真是......不好對付。”
早先要不是她算計周士文哪兒來的現在的事兒,自己做錯事兒遭了報應,反倒怪在他人頭上,人心果然復雜。
黃菁菁沒吭聲,過了會兒,外邊的聲音沒了,劉慧梅步伐沉重的走了進來,垂眸道,“娘,我娘走了,大雙小雙在家,我也回去了。”
她臉上無波無瀾,態度恭敬,比往回貞靜了許多。
“回吧,忙不過來就把大雙小雙抱到這邊來。”黃菁菁把竹籃子碼好放進籮筐,劉慧梅靜默了瞬,小聲道,“用不用我挑一籮筐回去?”
黃菁菁想也不想道,“不用,待會老三牛車一趟就拉過去了。”
劉慧梅站在門口怔忡了會兒,慢悠悠回了,走在路上,漫山遍野盡是枯黃之色,山頭的草被割得干干凈凈,山坡上坐著好些人,新墳差不多竣工了,牛家人爽朗笑著,她的目光挪到新墳旁邊的舊墳上,面色有些凄惶,有些事該來的總會來,她心存僥幸,以為不戳破那層紙就相安無事,和周士文住在鎮上,不會有人看出破綻,沒料到,周士文已經看出來了。
肖氏罵她狼心狗肺不管娘家人死活,她心頭唯有苦笑,如今的她,能管得了誰?
秋風拂過,樹葉簌簌落地,山坡上的人吆喝著開始干活,她回過神,神情黯然的回去了。
關于和離之事,不久就被另一件事蓋過去了,周士武回村,說要在村里建作坊,什么是作坊村里人知道的不多,但要很多人去作坊幫工就行了,一時之間紛紛跑新屋找黃菁菁和老花介紹自家有多少人,多少人能來干活,讓黃菁菁務必把家里人全叫過來。
劉氏搬去了鎮上,按捏生意好得不得了,黃菁菁幫著忙了一天,回到村里渾身跟散了架似的,偏偏院子里坐著一堆人,黃菁菁頭疼不已,聽著眾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她耳朵一直嗡嗡嗡的,撐著身體扯著喉嚨道,“作坊的事兒不著急,慢慢來,宅子沒建起來,怎么做沒個章程,大家先把田地的活忙完,不著急啊。”
秦氏見黃菁菁面露倦色,大聲道,“是啊,八字還沒一撇呢,大家別著急,你們和四娘說得再多都沒用,主事的是周二呢。”
心里早把趙吉瑞罵了個遍,前兩天周家搬家,村里走得近的人家都去了,趙吉瑞問周士武事情妥了沒,周士武透露了幾句,結果回村就成這樣子了,大嘴巴,藏不住事。
“大家放心,真要有了計劃,還是那句話,還在村里找幫工,你們趁早把田地的事情忙完才是。”
把紅薯收回家一年的農活算是忙完了,大家想了想,作坊要建屋子,早點做完田地的農活,待周家修建屋子的時候能讓自家漢子兒子來幫忙,先混個臉熟,以后有好事才能輪到他們。
如此一想,大家不再纏著黃菁菁,皆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想著往后不用去鎮上也能掙到工錢,村里人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走路都覺得輕飄飄的,秦氏留在最后,讓黃菁菁好好歇歇,“趙吉瑞說話就是沒個把門的,等著吧,過了這幾天,院子還有鬧騰的時候。”
黃菁菁揉了揉太陽穴,桃花和梨花覺得鎮上新鮮,沒回來,家里就只有她和老花米久,老花抱著米久在堂屋寫字,她讓秦氏去堂屋坐,收拾院子里的凳子道,“他性子使然,也是為老二高興。”
“還是你大度,換做我,看我怎么罵他。”秦氏笑瞇瞇的幫忙,語聲剛落,門口就響起道賴皮的聲音,“嬸子,您罵誰呢?”
秦氏轉頭,看趙吉瑞進屋,臉上笑意更甚,“罵誰,還能罵誰,罵的就是你,張著嘴巴到處說,可把四娘忙壞了。”
黃菁菁失笑,抬著凳子直起身,“沒啥事,你們事情辦妥了?”
周士武想把作坊建在屋后的樹林里,要找里正來丈量尺寸,完了就是建屋子要的木材,得找泥土匠問,事情多得很,一切準備好了才能動工,哪像大家說的容易,今天過來打聲招呼,明天就來幫忙了。
周士武點頭,上前拿過黃菁菁手里的凳子,看她臉色有些發白,提醒道,“娘,您回屋里休息會吧,事情差不多了,找牛叔看了日子,后天就能動土。”
作坊運營有模式,外人看不出門道,里邊幫工的人也不懂,只有站在管事的位置才能明白一二,這些日子,他學了很多,建作坊的日子把具體的章程擬出來,依著章程辦事,出不了岔子。
黃菁菁嘴角噙笑,提醒道,“待會回去把紅薯藤挑回去,后院都快堆積如山了。”
村里人太過熱絡,背著紅薯藤不由分說就朝后院走,一股腦倒在院子里,說是給她們喂豬的,她總不能拉著臉讓大家背回去,好在背紅薯藤來的人家都是還算熟悉的,否則她不好做人。
周士武把凳子放下,和老花打了招呼,問米久和他回老屋不,米久玩竹輪子玩得起勁,哪兒肯搭理他,周士武討了沒趣,和黃菁菁邊說邊去了后院,作坊占地不算大,選擇東邊一則是靠近河邊,清洗東西方便,而且離村子遠,清靜。
“娘,修建作坊我讓吉瑞兄弟幫忙看著,生意不能落下,三弟租牛車去外鎮賣,我則去更遠的地方,讓大家知道咱家賣佐料粉的,作坊建起來才好賣。”而且,他還得采買更多的茴香八角桂皮類的配料,防止到時候銜接不上。
黃菁菁把紅薯藤裝進籮筐,用力往下壓了壓,“你心里有數就好,別太累著了。”
“我知道了。”周士武滿臉高興,待作坊的運作走上正軌,往后他們會輕松得多,眼下不管多累都是值得的。
此后幾天,周士武趕著牛車出門,常常兩三天才回來,而建作坊的事情交給趙吉瑞和劉大看著,村里男男女女都來幫忙,作坊比他們住的宅子大,且格局明顯不同,惹得人好奇不一,分前后兩個院子,連通兩排房屋,房屋差不多有三人高,加上上挑的梁,人一進去,顯得有些空蕩。
東西邊各有四間廂房,廂房大,四四方方的,一家人子人都能住下,眾人紛紛問泥土匠打聽這么大的屋子,得睡多少人,泥土匠笑而不語,他依著周士武給的格局和尺寸辦事,具體用途他卻是不知。
房屋上梁,又有石匠來打石磨,共打了八臺石磨,趙吉瑞和劉大帶著人起了八口灶,村里人愈發困惑,只是這種時候,不好意思過多打聽細節,周家人建作坊是為了佐料粉的生意,哪能什么都往外說,況且不小心惹得周家人不痛快,不請人做幫工了怎么辦。
故而,大家一致的保持緘默,便是趙吉瑞都沒多提內里的事兒。
周士仁他們搬去鎮上,周士武又幾天不歸家,劉慧梅一個人帶著孩子住在東屋有些冷清了,夜里安靜,總能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為此,她夜里不敢睡,生怕有人把孩子抱走了,支撐了幾晚,她臉色越來越差。
去河邊洗衣服差點跌進河里,要不是身邊的李菊反應敏捷拉住她,真能一跟頭栽進去。
“你氣色不對勁,大雙小雙大了,你要是忙不過來就扔給花叔和嬸子吧,總不能為了孩子自己都不顧忌了。”李菊也是當人兒媳的,知曉內里不容易,何況周士文不像周士仁,周士仁什么事都和劉氏商量,劉氏一個人能做主,周士文不同,他不點頭的事兒,劉慧梅不敢做。
要她說,周士文為人太冷了些,畢竟有兩個孩子,什么過不去的坎非得和劉慧梅和離。
劉慧梅搖了搖頭,努力的想保持清醒,“我沒事,你繼續洗衣服吧,我坐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