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一日。
一場大雪毫無征兆地降臨。
寒風裹著雪粒子,刮過孝州城西北一個叫南馬莊的村子。
威遠衛大軍最先抵達這里,正以村子為中心準備扎營,風雪之中,影影綽綽的人影忙碌著。
西線三衛這幾名指揮使,雖不怎么擅長變通,但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也絕非碌碌之輩。
單從大軍扎營這件事,就能看出將領的帶兵指揮之能。
先是布防預警,五隊斥候各二十人,往孝州方向探出三里地,在高坡處搭起雪棚,棚內點著小炭盆,既能避風雪,又能隨時觀察城頭動靜。另有幾隊先鋒營士卒,在營盤外圍立起烽燧樁,一旦發現敵軍出城便點火示警。
除了兩支騎兵隨時準備應對出城騷擾的敵軍,剩下的兵馬則按規矩,開始扎營:外層先插拒馬樁,防騎兵突襲;中層堆鹿砦,用帶枝杈的雜木亂堆成半人高,阻步兵靠近;內層才立木營柵,里面每隔幾步扎起一座兵帳,每頂帳篷能住十人,都得先搭好木架,再鋪一層干草防潮,最后蓋氈布。
雪越下越大。
到了傍晚,原本平整的村道已積了半尺厚的雪。
另外兩衛的大軍也陸續抵達。
在這樣的鬼天氣里,三四萬人的大軍要集結扎營,光是后勤就是一項繁瑣的事情,各部分管的方向、負責的任務也會逐一落實下去。
只是混亂還是有的,而且要持續一段時間。
就算振武、威遠、昭徳三衛關系再近,趙鵬、陳峰、韓文三名指揮使每日聚在一起,商議如何打、誰主攻、誰佯攻、誰側翼,可彼此心里難免會撥幾下算盤,有些心照不宣的東西,還是會慢慢流露出來。
中軍帳外,傳來士卒清理積雪的“簌簌”聲。
“依我看,兩日后,就由威遠衛來主攻。畢竟我們早到了一日,撞車、云梯也備得齊整,定能在城頭撕開缺口。”
趙鵬說完,陳峰與韓文對視一眼。
威遠衛是最先抵達的,若能拿下主攻名頭,將來論功時自然占先。
畢竟破城首功,從來都是記在主攻部隊頭上。
更何況南門地勢平緩,雖有西梁軍重點布防,但攻城器械卻容易上去。
陳峰點點頭:“趙將軍,這城西的箭樓是塊硬骨頭,振武衛的重弩雖能壓制城頭,但若是只負責佯攻,怕壓不住西梁軍,他們若從西門調兵支援南門,威遠衛的主攻怕是要受阻。”
按照原本的計劃,擅長弓弩遠攻的振武衛負責在西門佯攻,若順利破了城,佯攻的功勞可算不得什么。只是這話不能明說,還得看韓文的昭徳衛如何配合。
果然,韓文笑著打起了圓場:“兩位兄臺都有道理。南門地勢好攻,但怕西梁軍加大防備;西門箭樓難啃,卻能牽制守軍。不如這樣,威遠衛攻南門,振武衛攻西門,昭德衛從中機動策應。”
“如此,便多謝韓將軍了!”陳峰心頭一喜,抱拳笑道。
趙鵬雖心頭有些不爽,可陳峰也想主攻,倒也能讓南門的壓力減輕不少。
當即也笑道:“韓將軍,這功勞讓給兩位哥哥,回頭,咱們可得好好喝一頓!”
“好說好說!”韓文笑著拱手道。
三人里面,屬他當上指揮使的年份最少,閱歷自然也最低。
不過論起心思縝密,其他兩位卻遠不如他。
昭德衛是最后抵達的,器械、兵力都沒威遠衛齊整,若摻和主攻或佯攻,要么搶不到功,要么得硬拼傷亡,若是機動策應,雖名頭不響,卻能掌握全局,哪邊占優就往哪邊靠。
最后論功時,支援得力的功勞跑不了,就算戰局不順,也能摘清責任。
黑夜開始降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