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非的聲音繼續入耳:“確認所有的通訊記錄都發到云端,然后銷毀終端設備……”
坦克冷笑,正要說話,心尖兒上陡地一顫,像是無形之手直接捅進了心窩,用力合攏。
“……”
坦克張了張嘴,已經到喉嚨眼里的語,全部崩掉,代之而起的,是激蕩的氣血,嘩啦啦上沖,頂得大腦懵然,耳鳴尖嘯。
次聲波又來!
坦克覺得自己的心臟被捏爆了,然而周圍明明比較正常,耳鳴聲里,鳥獸雜音還時時入耳,一眼掃過,也都是活蹦亂跳。
濃重的不祥感覺上涌,坦克猛抬頭,叢林之上,烏沉沉的陰影覆蓋下來。那是真的、可以目見的巨大陰影。
“鳥……魚?魔鬼魚!”
眼前的情形,總算與從通訊頻道斷續得來的信息融合在一起,可這又有什么意義?
在上空龐大陰影的壓力下,附近的鳥獸都是屁滾尿流,拼命飛掠狂奔,其實這樣不錯,至少沒有次聲波的殺機。
然而坦克寧愿恢復到早先的狀況,無論人鳥魚獸,各個均攤。眼下次聲波不是沒有了,而是真正地完成了定向約束,將恐怖的聲壓能量完全指向他,低頻的震波穿透林間枝葉,也穿透了他臟腑、顱腦,從中化生出一只猙獰的死神之勾,探摸他幾個體腔的固有頻率,尋求連線。
坦克的反應其實很快,在心臟受到沖擊的第一時間,就重新鼓動雷音,可問題是,不管他怎么強行改變五臟六腑的共振頻率,利用雷音自成一格,貫穿顱腦、臟腑的次聲波,都會相應變化,牢牢鎖定其頻率。
如此連續幾次切變,坦克承受不住了。特別是功夫上不去的顱腦區域,就像被風暴連續吹卷肆虐,幾次碾壓反復,強勁的沖擊就轟碎了意志之壁,將巨量的負面情緒釋放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
坦克真要崩潰了,在次聲波的作用下,他的身軀從完整協調的整體,被撕裂成幾個彼此沖突的區塊,氣機錯亂,氣血逆轉,空有鋼鐵之強度,卻彼此沖撞摩擦,互扯后腿。
這不是拳拳到肉的強攻,而是要將他從內到外,撕成碎片的絞殺!
“坦克!”
隔著通訊儀器,袁非感覺不到坦克承受的次聲波壓力,坦克的慘叫聲,他卻聽得清清楚楚,然后就是嘈雜的枝葉斷折聲、掙扎滾動聲、聲嘶力竭的大罵聲、求饒聲……
袁非再沒嘗試聯系,只是沉著臉孔,聽著聲音從混亂變得更混亂,然后戛然而止。他霍然站起,走出洗手間,無視了冷漠的監視人,匆匆走向來時的方位。
尚鼎大夏12層,與18層以下的大部分區域一樣,都是采光糟糕,完全憑借人造光源照明。而這一層由于并非是生活區,連“模擬天光”都沒有開啟,走廊泛著慘白的光,一點兒人味兒不見。
就在走廊中段,他看到了總會副秘書長,也是此次調查組的組長:宮啟。
宮啟是能力者協會的老資格,眼看就將百歲了,但他保養得宜,面容清癯,看上去也就七十來歲,正常人退休線上下的樣子。他習慣性地穿一身正裝,身姿板正,架子也搭得起來,
此時,宮啟正站在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墻之外,冷冷盯視幕墻后的情況。明知袁非走過來,連眼角都吝得給,臉上不茍笑,十分嚴肅。
倒是在他旁邊,另一位百歲老人,雖矮了半截――坐在輪椅上,卻是笑盈盈的,隔著宮啟,還歪過頭,向袁非笑了笑,見之可親。
袁非見了笑容,心里卻是一抽,急匆匆的步伐不自覺就緩了下來。
輪椅上的是游老,夏城最老資格的能力者,比宮啟大了三歲,可看上去老了足有三十。他的頭發已經掉光,連眉毛都稀疏了,只有一側兩三根長壽眉,一直垂到頰側,看上去倒有幾分滑稽。
袁非覺得,最后幾步路子當真難捱,好不容易走到近前,正琢磨如何向宮啟通報事項,忽有所感,便見這位組長大人背在身后的左手五指,慢慢搓動,絲絲有聲。
袁非眼皮一跳,什么匯報的心思也沒了。跟在這位副秘書長身邊多年,他自然知道:老家伙心情糟糕,要殺人!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