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英從承乾殿出來,一路上沒敢耽擱,進了鳳儀宮,鳳儀宮里佛香裊裊,繞過正殿去到佛堂,就見皇后跪在佛像前清瘦的背影,管事宮女對他搖了搖頭,李湛英也就在門檻處低頭候著。
一卷經念完,皇后這才起身,接過嬤嬤端來的茶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李湛英身上,李湛英連忙行了個禮:“老奴給皇后娘娘請安,陛下有旨,讓娘娘主理后日大祭事宜,并宴群臣。”
“今年行昭回來,還讓我主理大祭?”皇后垂了眸子,淡淡的說道:“就讓淑妃去辦吧,她從前也沒出過差錯,我近來身體不好,也許很快就能親自去向先祖請罪了,這旨,你拿回去吧。”
李湛英雖然來的時候就知道結果,但還是勸道:“娘娘,這都多久之前的老黃歷了,陛下心里真正在乎的是誰,您還沒數嗎?讓妃嬪主理大祭不是沒有先例,可丟的是您的面子,陛下是心疼您啊!”
皇后恍若未聞,指尖細數細瘦手腕上白玉菩提的佛珠,李湛英無法,只得收了圣旨,行了一禮,恭恭敬敬退出佛堂。
“娘娘,王爺他定是想見你的……”管事宮女低聲道。
皇后一顆一顆數著佛珠,面容沉靜,眼眸里瞧不見一絲光亮,也仿佛沒有聽到管事宮女貌似大逆不道的話,佛香裊裊,氤氳了遲暮美人,晃眼間還是當年紅顏。
皇城的路一點也不短,下了車駕改乘輦車,景王瞥見身后姬威輦車制式,似乎很有幾分驚訝,太子以為他會說些什么,誰知驚訝過后,景王就把頭扭過去了,盯著他笑瞇瞇的。
太子背后一陣發涼,然后就聽景王道:“子連啊,剛才我瞧著你們下車踩著的都是人,我在南疆久了,不知道原來現在京城里,凳子比人值錢了?”
太子還沒說話,那邊姬威從車駕上跳下來,正要上輦車,聽了這話,眉頭一揚,笑了:“王爺,這你就不知道了,人比凳子值錢,所以踩就踩這值錢玩意兒,不像我們這些泥腿子出身,連人都不敢踩,讓人笑話。”
他這話說出來,剛才踩著人凳下車駕的,臉上都有些掛不住,只是礙于場面不好出聲,就聽景王笑道:“那我以后還是踩凳子吧,當年高祖是泥腿子,我也是泥腿子出身,不好跟人家勛貴比身價。”
這話說的太子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勛貴們更是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輦車粼粼,過不多時就來到了太極殿,太極殿是平日里朝會的地方,文武百官分列,由側門進殿,太子引著景王從正門入,應天帝正在上首龍椅之上,景王并未避諱什么,大大方方的行了君臣禮,上前幾步,越過丞相,越過太子,站定。
“一年未見,皇兄真是一點沒變,老當益壯。”面容年輕的親王打量了一番發鬢霜白的兄長,想了想,誠懇的說道。
應天帝早就習慣了,淡淡的說道:“南疆這些年的稅一年比一年少,我當你窮得沒飯吃,今天一見,活得挺好。”
景王笑道:“再窮也不能短了我這個做王爺的吃食不是?要是臣弟真快餓死了,皇兄不會不管吧?”
應天帝不咸不淡道:“油嘴滑舌。”
景王笑眼彎彎,沒再說什么,六部由吏部始上奏,南疆和朝廷的對立不是一天兩天,自然沒人在今天給應天帝找不痛快,尤其是戶部尚書,就差抖著一身的肥肉站到景王跟前,拿著賬本一條條告訴他,我們朝廷有錢。
太子見機,把那日參奏巡鹽御史王臨江的事情重又提起,他事前本就做了十足的功課,加上文筆潤色,一本奏折聲容并茂的念完,許多老臣的臉上都露出了與有榮焉的神色,并且明里暗里瞟著景王,畢竟誰都知道,景王沒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