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裴臨允這種蠢貨多費口舌,簡直就是浪費生命。
有這個時間,她倒不如去藏書閣尋幾冊典籍翻閱,或是向李尚儀討教規矩禮儀,再不濟,核驗賬目、撥弄算盤也是好的。
她的生命應該花在能讓她豐盈羽翼的事情上。
當然,榮妄是例外。
惦記榮妄,不算虛擲光陰。
裴臨允渾然不覺裴桑枝心底翻涌著的從未消失的殺意,只道是她終于心軟,愿意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心頭不禁泛起竊喜。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承受不住那些苦難。
裴桑枝瘦弱單薄的像片碎紙片,一陣微風就能將她卷走,都硬生生熬了過來,他更不在話下。
他這就回滄海院,依照查明的結果,一一去做。
由簡及難吧。
先試著用浮著細碎冰碴的冷水漿洗衣袍......
裴臨允的腦海中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現出裴桑枝那雙粗糙皸裂的手。
與“白皙嫩滑”四字毫不沾邊、布滿繭子的雙手。
那是一雙連永寧侯府里最下等的粗使婆子見了,也會嫌惡地別過臉去的手。
他可真該死啊。
裴臨允猛地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記耳光。
這就回去漿洗衣袍!
周遭的仆婢:四公子的腦子是不是壞了?
……
滄海院。
裴臨允坐在廊檐下的石階上,面前一方青石板上,擱著個碩大的木盆,盆中冰碴子浮浮沉沉,在暮色里泛著凜冽的寒光,將周遭的空氣都浸得冷了幾分。
侯府是燒不起熱水了嗎?
那些個下人,是怎么想出用這些法子折騰人的?
裴臨允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試探地掬起一捧刺骨的冰水,讓夾雜著細碎冰碴的水流浸透衣袍。
手指剛觸及水面,凜冽的寒意便順著指尖竄上來,冷的他直打顫。
這衣袍,是非洗不可嗎?
裴臨允一把將袍子擲回木盆,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衣袖。
陰沉著臉,對一旁戰戰兢兢的小廝冷聲吩咐道:“去,把那些刻意搓磨桑枝用冰水漿洗衣物的婆子統統發賣出府!”
“叮囑人牙子,讓她們做最苦最累的活兒。”
若不是這些刁奴陽奉陰違,拿著雞毛當令箭,他和桑枝之間何至于生出這般難以彌合的嫌隙。
小廝聞打了個哆嗦,縮著脖子小心翼翼提醒道:“公子,如今府里是五姑娘執掌中饋,對牌鑰匙都在她手里攥著。這發賣婆子的事,按規矩總該先稟過五姑娘,請她示下才是。”
“您若是繞過五姑娘私自責罰下人,恐怕會讓她誤會您對她當家主事有所不滿,甚至會被視為刻意挑釁。如此一來,反倒可能弄巧成拙,傷了和氣。”
從前,他總以為能當上公子的貼身小廝,是燒高香求來的福分。
可自從得知滄海院和明靈院的下人們,一個個不是被亂棍打死,就是莫名飲鴆而亡后,他便對這人人艷羨的差事避之唯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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