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犯下的致命錯誤,便是低估了裴桑枝。在有機會快刀斬亂麻除去這個隱患時,卻被扭曲的優越感蒙蔽了心智,偏要像貓戲老鼠般逗弄所謂的侯府真千金,妄圖看著裴桑枝匍匐在她腳下搖尾乞憐,好滿足自己病態的虛榮。
卻不曾想,這一念之差,終將釀成大禍。
還有那裴謹澄!
一想起裴謹澄,裴明珠氣得牙癢癢。
蠢貨!
“啪!”一聲脆響,戒尺挾著風聲重重地抽在裴明珠的后背上。
裴明珠先是渾身一顫,像被突然扯動的提線木偶,僵直了身子。片刻的沉默后,又機械地張開嘴唇,一字一頓地念起了《女誡》。
除了忍,除了順從,別無他法。
不遠處的小假山旁,成尚書和成景翊并肩而立。
成景翊眸中盈滿疼惜之色,遙遙望著明珠的目光幾乎要化作水。
他咬了咬牙,明知此會觸怒成尚書,卻仍忍不住道:“父親,明珠的規矩禮數皆是李尚儀親手所教,莫說是咱們尚書府,便是放眼整個上京城,也無人能挑出半分錯處來。”
說罷,成景翊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縮,眼中閃過濃濃的不忍之色。
成尚書無動于衷。
挑不出錯來,就是最大的錯。
“父親!”成景翊見成尚書始終無動于衷,聲音里已帶了幾分急切。
成尚書斜斜地睨了成景翊一眼,眼風如刀:“李尚儀教的是為妾的規矩嗎?”
“既已自輕自賤為人妾室,那些正室夫人該懂的規矩、該有的體統,就該忘得一干二凈才是。”
“自她成為永寧侯府棄子的那一刻起,便已不配做你的正室。如今為父允她以妾室身份留在你身邊,已是念在往日情分上格外開恩了!”
成景翊猶不死心:“明珠溫婉良善,從不是與人相爭,使陰謀詭計的性子。她日后定會謹守本分,斷不會再生事端。”
成尚書嗤笑一聲,眼底滿是譏誚:“若她當真如表面那般人淡如菊,與世無爭,在真假千金一事鬧得滿城風雨、裴桑枝認祖歸宗之時,就該識趣地主動離開侯府。”
“可如今看來,她不過是惺惺作態,既要那虛名,又舍不得放手永寧侯侯府的寵愛尊榮。”
“景翊,你魔怔了!”
“當然,若你當真割舍不下這兒女情長,見不得她受半分委屈,執意要去逞那英雄救美的意氣,為父也不便強攔。只是……”
成尚書頓了頓,聲音漸沉:“只是,原本該落在你肩上的家業資源,少不得要慢慢往你弟弟那邊挪一挪了。想來,你能理解的。”
“路給你擺在這兒。”
“為父不替你選,也不強逼你。”
成景翊聞,邁出的腳步驀然一頓,遲疑地收了回來,怔怔立在原地。
目光凝在那被仆婦肆意欺辱的裴明珠身上,成景翊只覺腦中前所未有的清明。一個念頭如驚雷般劈開混沌:他絕不能步明珠后塵,淪為家族棄子。
若連自保都難,又何談護她周全?
明珠素來最懂他心思,這般情深義重的女子,定能體諒他此刻的不得已。
這短暫的退讓和委屈,不過是為了來日方長。
對,明珠一定會理解他的。
一定會理解他的。
“還請父親莫要傷及明珠的根本。”成景翊幽幽道。
成尚書神色晦暗難明。
成家的大情種們,是情種,也不是情種。
頂著深情厚意的皮,做的盡是些權衡利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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