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聽出了蔣行州的未盡之。
畢竟,當年正是他親自以雷霆手段徹查此事,將所有編排話本、散播流之人及其幕后主使,一一誅除,連根拔起。
這才消停了二十余載。
蔣行州不敢宣之于口,甚至暗示的亦很隱晦。
可,倘若他連此中深意都無從洞悉,才是真的枉為人君。
他的好兒子!
他的好國舅!
他的好承恩公府!
分明握著一把順風順水的好牌,卻打得一敗涂地。
可以結黨,可以拉攏,可以豐盈己身!
可他們偏沒有絲毫上得了臺面的本事,更沒有半點令人心甘情愿追隨的人格魅力,真是爛泥扶不上墻!
非但愚不可及,還甚是狠毒陰損!
以往,他見了清玉大長公主得叫一聲“表姑”,從輩分上講,他的兒女們就理應喊她“表姑祖母”了。
結果呢?
不念清玉大長公主的功績,不顧骨子里那點血脈親情的牽絆也就罷了!竟還想用給女子私德潑臟水的下作法子,毀掉她身后的名聲!
女子存于世間,需踏過千難萬險,沖破重重桎梏,方能立于人前。
可摧毀一個女子,卻只需三兩語。
只需幾句“水性楊花”的污蔑,幾番“人盡可夫”的謠,眾人的唾沫星子便能將她們體面的外衣撕個粉碎,直至將她徹底碾作塵泥。
仿佛唯有將她們徹底打入泥淖,令其求生無門,方能遂了那些人的心意。
他深知其中的艱辛與不易。
元和帝沉吟片刻,眼底晦暗不明:“眾卿之,朕,聽到了。”
“確實句句在理。”
正如蔣行州所,成老太爺的功績太重、太沉、太繁多,決不允許他的死被如此輕描淡寫地揭過。
若就此輕輕放過,撼動的是天下忠良的赤膽忠心,亦是大乾律法的無上威嚴與皇室的赫赫天顏。
皇權之威,當為一座令人仰望的巍峨山岳,令天下歸心。而非像一件繡滿輝煌的舊袍,表面光鮮,卻讓所有人都在沉默中疑懼,那袍子底下是否早已蛀滿了蟲虱!
長此以往,國基不穩,天下難安!
秦王立于百官之首,臉上早已褪盡血色,雙唇慘白,形同槁木。官服包裹的身軀抑制不住的瑟瑟發抖,活似一個已經被推上刑場的死囚,在恐懼中等待著最終的判決。
只等監刑官一聲令下,令牌落地,刀鋒便會落下,身首異處。
局勢如脫韁野馬,徹底失控,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讓他茫然無措又驚駭不已。
逼死成老太爺的罪魁禍首,如同禿子頭上的跳蚤,明擺著的事!只要長眼睛的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休想抵賴。
可他千真萬確還什么都沒做!
更確切地說,是那臨門一腳的遲疑,讓他至今未能付諸行動。
要真為這個受了罰,那才真是冤死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