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但,他們仍可修剪枝椏,讓這棵盤根錯節的大樹,至少從外表看去,依舊枝繁葉茂,亭亭如蓋。必須剪去所有枯枝爛葉,以免內里被徹底蛀空。
哪怕,斷臂求生。
“你……”
“我……”
話到嘴邊,終究又咽了回去,最后幽幽地嘆了口氣。
還能說什么……
有說廢話的功夫,還不如趁早回去做園丁,好生的修剪修剪枝椏。
……
華宜殿中。
元和帝眼也不抬,狀似無意地明知故問:“城北百姓聚眾聲援一事……”
自然,裴桑枝是斷不會承認的。
有些事可以心照不宣,卻萬萬不能宣之于口。
“回陛下,此皆因您治下百姓淳樸良善,心懷感恩。他們念及微臣年關時曾盡心賑濟,凡事親力親為;又見臣認祖歸宗后,仍堅持開設粥棚,周濟貧苦。此番聽聞微臣冒死敲響登聞鼓,欲求陛下與三司主持公道,感念舊日恩情,方才自發聲援。此實為陛下圣德教化所致,亦是百姓們的肺腑之。”
“微臣不過盡了些微末本分,一切皆是仰賴陛下圣德庇佑,萬萬不敢居功。”
最大的功勞是陛下的,絕對不可能是她的。
這點分寸,她心知肚明。
辭越是恭謙,越是能投其所好,博得圣心歡悅。而最終,那份實利自會悄然落回她的囊中。
正因如此,她才更要將話說的圓滿。
元和帝:……
裴桑枝嘴甜起來,字字句句都沁著蜜糖似的,直讓人聽得心頭熨帖。那情狀,倒與明熙哄他時的模樣如出一轍,甚至頗有種青出于藍之勢。
這……
這到底算是什么?
算是婦唱夫隨?
“裴卿,賢臣可不是你這般作態。”
“你費盡周折入主女官署,所求的,莫非就是做一個巧令色的弄臣?”元和帝打趣道。
裴桑枝神色一正,恭聲應道:“陛下明鑒,臣方才字字皆出自肺腑,絕無虛。”
她躬身再拜,續道:“陛下若覺臣有過譽之處,可遣順全公公親往市井探聽。上京百姓對陛下之愛戴,早已有口皆碑,皆是發自內心,心悅誠服。”
關于圣上在民間的威望,她已審慎地揣摩過。結論便是,民心所向,斷不至于讓她這番話落空。
元和帝聞,挑眉一笑:“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巧嘴。”
說話間,他擺了擺手,語氣隨和:“罷了,朕不與你計較。”
“在這朝堂之上,你有反擊之力,總好過被那幫老臣逼得毫無招架之功。”
“他們既用得民心,你為何用不得?”
“能用,且善用,方是上策。”
“不過,今日在華宜殿發生之事,那幫老臣們怕是會在心中記恨于你,朝堂之上的勢力盤根錯節,朕也不好過于明顯地偏幫袒護于你。還有,那些老臣們雖有私心,但有些話還是沒說錯的。淮南慘死的百姓家眷,其恨意必然難平。若民亂一事真有蹊蹺,屆時……”
元和帝點撥之意明顯。
裴桑枝斟酌片刻,方輕聲應道:“陛下,若以結果而論,微臣此舉……不知能否算作‘大義滅親’?”
在適當的時候,不妨略施苦肉計,這或許是平息淮南民憤的有效之法。
元和帝的目光定定地端詳她片刻,眸中已是了然,方淡淡道:“懂得取舍,能豁出去,便是你的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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