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女兒此刻的全部念想。”
“為父親康健計,此樹……斷不能留。”
“女兒愿為自身莽撞承擔所有后果。但這些護衛是助我行孝之人,若因此受責,會寒了人心?父親向來賞罰分明,還請您體諒。”
宴大統領的心梗的厲害,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這十幾年的心血,難道是給自己養出了一個勢同水火的仇敵?
宴大統領死死盯著宴嫣,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這句話:“這棵樹……是你祖母親手所植!”
宴嫣聞,反而流露出“正該如此”的神情,坦然應道:“府中誰人不知,祖母生前最是疼愛父親。”
“母子情深,若她老人家在天有靈,知曉砍了這礙事的樹便能助您康復,保您長健,豈會吝嗇區區一棵樹?只怕她比女兒還要心急,早就要托夢催您動手了親自伐樹了。”
“父親,您說呢?”
她那祖母能是什么良善之輩!
她曾暗中搭救過幾位在祖父身故后,被祖母和父親聯手逐出府邸的老人。從他們口中,她不止一次聽聞,祖母是如何日復一日地向父親灌輸那些陰私扭曲的念頭。
祖母像一名耐心卻又有惡意的園丁,將病態的種子埋入父親心田,再以扭曲的養料精心培育,不惜一切的覆蓋、抹除父親在宮城伴讀時所學得的清明品性,更教唆著他在祖父面前陽奉陰違,一步步蒙蔽至親。
祖母就是純粹的貪心不足、得隴望蜀之人!
宴家的悲劇的根源,在祖母!
可偏偏是這樣一個人,生前是宴家后院說一不二的老封君,是上京城貴婦圈中人人逢迎的對象。
死后更是風風光光、備極哀榮。陛下念及謝宴兩姓世代交好,竟特旨遣皇子前來,親自為她扶棺守靈,給予了臣婦中罕見的殊榮。
而宴家的兒郎女眷們,礙于父親的威勢,只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做足緬懷思念的姿態。
每年的忌辰更是聲勢浩大,所有孝子賢孫都必須跪在祖母的舊院前誦經祈福,從日出至日落,滴水不進。
這是雷打不動的規矩。
照她說,她那祖母,根本是配不上身后哀榮。
全因她那填不滿的貪欲與執念,整個宴家才被她一手推入了深淵,成了她私心下的犧牲品!
不過就是伐一棵祖母親手種的樹,又不是去動她那座莊嚴巍峨到有些逾制的陵墓,算得上什么大事?也值得父親這般小題大做。
分明是父親自己反應過度。
“父親,俗話說春寒料峭,年雖過了,這風里卻還帶著寒氣呢。”宴嫣語氣溫軟,神情懇切,“您快回屋歇著,仔細避風,若是染了風寒,傷上加病,女兒可就罪過了。”
話音落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句:“對了,女兒還有些要緊東西落在永寧侯府,得即刻遣人取來。”
“對了父親,女兒手下這些人往來府中傳遞些物件,想來總是方便的吧?”
不方便,也得方便!
“女兒畢竟是回來侍疾盡孝的,總得有些許自由。若處處受限,與坐牢的囚犯何異?”
“這若要傳出去,恐怕于父親聲名也有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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