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夫人!”
婢女欣喜若狂的呼喊,穿透喧囂的鑼鼓聲,清晰地撞入宴嫣耳中。
宴嫣的嘴角擠出一抹笑意,還未來得及展開,眼前一黑,就徹底暈了過去。
母親來了……
還是敲鑼打鼓來的。
這說明,母親應允了她在信中所請。
她……
是她對不住母親,利用了母親對她的慈愛。
宴夫人疾步上前,將女兒緊緊攬入懷中,指尖輕柔地觸過她的額間與鼻息,方才暗暗松了口氣。
她隨即向身后示意,待女醫接過宴嫣,便從容整袖,起身拾級而上,對守門仆役淡聲道:“有勞通傳。”
聽梧院。
裴桑枝撫平最后一個窗花的邊角,又仔細擦凈指尖沾染的緋色,這才側首問素華:“外頭是宴夫人親自到了?”
素華微微頷首:“確是宴夫人親自前來。”
“隨行儀仗極盡隆重,鑼鼓開道,仆從們抬著的朱紅箱籠皆系著喜慶紅綢,沉甸甸的,盡是重新給宴姑娘備下的嫁妝。”
裴桑枝眼底泛起漣漪,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羨慕:“宴嫣有個極疼她的母親。”
“而且……”
裴桑枝說到此頓了頓,由衷贊嘆,“宴夫人更是位有常人所不能及的魄力、有手腕的女子。”
說到底,心存死志、遍體鱗傷的宴嫣能撐到今日,全靠宴夫人。
是宴夫人在力所能及處為宴嫣爭得喘息之機,更是宴夫人那顆不含權衡、不求回報的純粹慈母之心,成了宴嫣最后的生念。
說不羨慕是假的……
這種毫無條件的父母之愛,于她是全然陌生的滋味,是她心知肚明、連癡心妄想都覺奢侈的鏡花水月。
“走。”
裴桑枝將擦拭手指的帕子放在一旁,繼續說道,“永寧侯與莊氏不在府中,宴夫人既來,必然是要去見駙馬爺,商議宴嫣入府之事。”
素華眸光一閃,似有所悟,脫口而出:“姑娘是說,宴夫人這般大張旗鼓,原是征得了宴大統領的首肯?”
裴桑枝搖頭,冷靜剖析,語氣篤定道:“非是征得,實為威逼所致。”
那宴大統領是什么人?
他寧肯當場將宴嫣打死在府門外,也絕不會應允她嫁給一個死人。
這傳出去,到底不好聽。
裴桑枝和宴夫人幾乎是不分先后到達裴駙馬小憩的院落的。
裴桑枝適當上前一步,姿態端端正正,溫聲道:“晚輩裴氏桑枝,見過宴夫人。”
宴夫人是個明眼人,清楚地知道這府中如今是何人做主,自然也不會擺長輩的譜,更不會替即將入府的宴嫣爭一口看不見摸不著的氣。
“有些時日不見,五姑娘真是越發標致了,這通身的氣度也愈發沉穩了,瞧著便讓人歡喜。”宴夫人眉眼舒展,含笑道。
“聽聞如今侯府由五姑娘打理,”
“今日一見,府中井井有條,仆從不驕不躁,氣度沉靜,足見姑娘持家之才。”
裴桑枝頷首謙道:“宴夫人謬贊了。晚輩是蒙祖父信重,才暫理家中瑣事,唯恐行差踏錯,日日不敢懈怠。今日得夫人一,心下歡喜,卻也更覺惶恐。”
簡單寒暄過后,裴桑枝神色一正,溫聲問道:“宴夫人此來是為見祖父吧?”
不待宴夫人回答,便體貼地提議:“祖父下山后,有聽著戲小憩的習慣。許是下人見他睡了,不敢輕易驚擾。不如由晚輩再去通傳一聲?”
“不瞞夫人,晚輩隨侍祖父這些時日,常聽他憶往昔,說起宴老太爺時,總贊他是位難得的明白人,性情豁達開朗、通透坦然,令人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