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母女向來親近,有些道理由你去說最為妥當。你需好好敲打著她,讓她明白輕重,免得她行差踏錯。”
“我這做父親的,殫精竭慮為她鋪路,難道還會害她不成?”
宴夫人心頭猛地一梗,一股悲憤直沖上來。
老爺竟將嫣兒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乃至手抖心慌、控制不住想要自殘的慘狀,輕飄飄地稱作“裝病”?
這在她聽來,是何等的刺耳與諷刺!
一向在宴大統領面前偽裝謹小慎微、賢良淑德的宴夫人,此刻心頭前所未有地涌起一股沖動,想要沖破那層賢惠識趣的枷鎖,為她的嫣兒辯白幾句。
“老爺!”宴夫人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哭腔,“嫣兒不是裝病!”
“徐院判親自診過,寫得明明白白,說她是郁結于心,這是心病!”
“心病,難道就算不得病了嗎!”
宴大統領眼底掠過一抹濃重的不悅,斥道:“荒謬!她一個年紀輕輕的閨閣小姐,自小錦衣玉食,仆從環繞,日子過得何等順遂!她能有什么心病?分明是無病呻吟!”
“要我說,她這純粹是詞里說的那般為賦新詞強說愁!就是日子過得太安逸,閑出來的毛病!”
“真真是慈母多敗兒。”
“夫人,你今日行逾矩了!”
“若你覺著為難,承擔不起教導之責,明日便將母親身邊的老嬤嬤請回府中,由她來接手嫣兒的一切教導事宜。”
宴夫人心下一片冰涼,卻依舊依足禮數,規規矩矩地福身行禮:“是妾身行無狀,望老爺恕罪。”
“妾身日后必按老爺的意思,嚴格教導嫣兒,讓嫣兒體諒老爺的一片苦心。”
“妾身先行告退。”
濃烈的窒息感與悲憤包裹住宴夫人,她覺得自己正沉入一片無盡的寒潭。冰水沒過頭頂,呼吸被掠奪,最后一點微光也在眼前徹底泯滅,只剩下無邊的黑暗將她緩緩吞噬。
宴夫人端起涼茶,一連飲盡數盞,任由那冰涼的茶湯入腹,方才勉強鎮住那幾乎要決堤的心緒。
宴夫人穩了穩心神,轉而看向身側的親信,低聲詢問道:“大郎和嫣兒此刻在何處?”
親信面帶憂色,回稟道:“夫人,大公子方才設法避開了護院與仆從,獨自潛入老爺書房,之后便不知所蹤。”
“嫣小姐則去了養濟院。”提及宴嫣,她語氣稍緩,“奴婢瞧著,嫣小姐近日氣色精神都好了許多,眼中也有了神采,連飯食都能多用半勺了。”
“可是需要奴婢去養濟院將嫣小姐接回府?”
宴夫人眼波微動,心底最柔軟處被輕輕觸動。
是啊,她的嫣兒,眼里的光確實一日亮過一日。
既如此,她這個做母親的,便是豁出去,也要為女兒多掙幾分明快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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