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裴桑枝已經到了大理寺去見暫時被收押的老夫人。
聽到腳步聲,老夫人眼中先是一亮,心下的慌亂隨即穩住,臉上控制不住地浮現出胸有成竹的笑意。
她就知道!
只要她手中還握著那張底牌,她那好大兒便一日不敢不顧忌她,終究要被自己拿捏得死死的!
軟肋和死穴,就是如此的重要!
于是,老夫人很有閑情逸致地將散亂的頭發別到耳后,這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里帶著幾分倚老賣老的不滿:“怎么這時才來?心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生身母親了?”
裴桑枝心覺好笑,聲音清洌洌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添了你這么個母親。”
“你要不睜大眼睛,好好瞧瞧我是誰!”
老夫人聞聲猛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眉頭死死擰在一起,失聲驚叫:“怎么是你!”
她慌亂地望向裴桑枝身后,不見永寧侯的身影,聲音陡然拔高:“你父親呢?!他為何不來!”
“他怎么敢不來!”
剛才有多志得意滿,現在就有多狼狽不堪。
裴桑枝被這尖聲詰問吵得微微蹙眉:“你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些,你的嗓音也實在是太刺耳了些。”
“安靜點兒。”她冷淡著繼續道:“若我心情好了,或許可以一一為你解答。”
老夫人怒瞪著裴桑枝:“他就是這么教養你的嗎?認祖歸宗已經好幾個月了,非但半點兒大家閨秀的氣度都沒學會,反而連剛回來時身上那股子身為晚輩的恭順和謙卑都忘了個精光。”
老夫人與裴桑枝的交集甚少,對永寧侯府的近況更是兩眼一抹黑,與睜眼瞎無異,很自然地擺起了長輩的架子。
說起來,老夫人是有些怨恨裴桑枝的。
歸根到底,若不是裴桑枝多事,自作主張的將裴駙馬請下山,她何至于被趕出住了多年的蟠桃園,搬回那座早已荒廢了多年的舊宅子,
甚至她的好大兒都不敢明目張膽的接濟她,到后來,她連永寧侯府的門都進不去了。
有這層緣故在,老夫人看向裴桑枝的眼神越來越不善。
裴桑枝恍若未覺她話中的刺,反而微微頷首,莞爾一笑:“難為你還記得我初回府時的模樣,聽在我耳中……真是受寵若驚、不勝榮幸呢。”
“既如此,那我便好心為你解疑答惑吧。”
“您方才問,家父心里可還有您這位生母?”裴桑枝不緊不慢地重復道,隨即輕聲道,“我來代他答。”
“自是有的,否則我也不會在此。只是這分量嘛……想必不重。要不然,來的便該是他本人,而非由來代問一句,你這般鬧騰,是想玉石俱焚嗎?”
老夫人的眼皮子顫了顫,咄咄逼人的長輩氣勢一弱,神色很是不自然,下意識避開了裴桑枝的視線,說道:“什么玉石俱焚?”
“我對他生母,如今被牽扯進人命案子里,蒙冤入獄,他身為人子,得到消息,難道不該想方設法的救我出去嗎?”
“我讓人去通風報信,這有什么錯!”
裴桑枝冷聲反問:“那你為何始終揪著“過繼”二字不放?”
“父親讓我轉告你,當年過繼一事,他是不清白,但你的手也絕不干凈。他因著那件事投鼠忌器的這么多年,更是不惜冒著被官彈劾的風險,接您回永寧侯府榮養多年,自問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若是你依舊不知滿足,就別怪他不顧你的生養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