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桑枝將她所整理的消息,一份給了駙馬爺,另一份則打算送往榮妄手中。
無論榮妄是要親自追查,或是設法將消息轉遞給秦老道長,這情報在他手中所能發揮的作用,都遠勝留在她這里。
她從不妄自菲薄,卻也懂得不自高自大。
心中明了自己幾斤幾兩,方能將合適的事,交到合適的人手里。
……
宮城。
向棲云朝扶手深深一揖,問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慶平侯府?”
“眼下朝野上下,議論不絕。”
“一些與慶平侯府有姻親故舊之誼的府邸,甚至還有若干因楊老夫人施粥而受惠、卻不明真相的百姓,在不知何人煽動之下,竟紛紛上書請愿,甚至聚眾游街。他們既屢屢提及已故老慶平侯往日的功勛,又聲稱楊老夫人年事已高,所謂指使下人行刺之說疑點甚多,認為陛下實不該將其收押,更不該武斷地派遣禁軍圍困慶平侯府。
“說……”
“說陛下此舉,有失偏頗,不僅顯得不辨是非,更有暴戾多疑、卸磨殺驢之嫌。”
換作旁人,斷不敢將這些話直傳御前,也就因向棲云與元和帝關系甚篤,才敢如此直不諱,原汁原味的呈于圣聽。
元和帝愕然失笑:“朕暴戾多疑?”
“朕卸磨殺驢?”
“這些年來,朕常思身后之名。或許百年之后,后人評朕,不過“平庸無魄”四字;又或朕雖守成天下太平、五谷豐登,卻終究……少了那份開疆拓土的雄主之功。”
“但,從未想過,暴戾多疑、卸磨殺驢的字眼會落在朕身上。”
如若他登基后真的卸磨殺驢,飛鳥盡良弓藏,與秦家有關的清玉大長公主、秦老道長,早就被他殺了,就連榮國公府也會被他忌憚不已,想方設法讓你斷子絕孫,甚至所有忠于他母后的人,都被他除掉了。
倘若他登基后果真行兔死狗烹之事,行那“飛鳥盡,良弓藏”之舉,哪里能輪得到區區慶平侯府。
與秦家關聯密切的清玉大長公主、秦老道長,恐怕早已晚節不保,聲名狼藉的死去。就連榮國公府也難逃猜忌,他必會千方百計令其血脈斷絕、香火無繼。甚至所有曾忠于他母后之人,恐怕都難逃清洗,盡數被除去。
僥幸撿了些平亂之功慶平侯府算什么?
在背后煽動這條流的人,可謂居心叵測,其心可誅!
表面上看,他們似乎是在為慶平侯府鳴不平,煽動民憤,將局勢攪得越發混亂;實則恐怕更藏著挑撥他與朝中重臣關系的禍心。
畢竟,歷史上不乏帝王越是到了晚年,越是昏聵多疑、暴戾專橫。
這樣的局面,正是有人樂于見到的。
背后的算計,分明是看準了人性與權勢最脆弱的一面。
元和帝想起了秦老道長所說的“漏網之魚,攪動風云,謀逆作亂。”
會是那些人的手筆嗎?
“那丫鬟當街行刺你一事,可曾查明是楊老夫人授意,還是背后另有魑魅魍魎作祟?”元和帝斂起思緒,并未直接回答,話鋒一轉沉聲問道。
向棲云垂首,斟酌著辭:“她嘴硬得很,大理寺的刑獄高手連番審訊數次,她都始終未曾改口。不過,臣在調查其親族背景及平日私下往來時,卻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她與慶平侯夫人的二兒媳往來甚密。”
“臣推測,此次當街行刺之事,或與慶平侯夫人的二兒媳有關。”
“臣在進宮之前,已命下屬以此為突破口,重新提審那名丫鬟。”
元和帝:慶平侯府的事真真是越來越耐人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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