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臨允望著眼前一道道清淡雅致的菜肴,又瞥見那件柔軟厚實的大氅,鼻尖驀地一酸,眼眶微微發熱。
他并非沒有懷疑過,桑枝或許從未真正原諒他。
但,在他一次次被懷疑、被舍棄時,替他辯解、替他求情的是桑枝。
在他深陷囹圄、孤立無援時,給他送衣送食、延醫問藥的依舊是桑枝。
時時刻刻惦記著會救他出去的,還是桑枝。
他想,這應該是真的原諒他了吧。
畢竟,口口聲聲說疼愛他的母親,還有屢次三番說對他寄予厚望的父親,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為,都遠不及桑枝半分......
所以,是不是真的原諒,他也不想深究了。
“桑枝。”
裴臨允話音未落,淚水已先奪眶而出。
他喉頭哽咽,聲音顫抖卻堅定:“從今往后,無論發生什么,四哥都會擋在你前面。”
“若有人想傷你分毫,必先從我尸身上踏過去。”
“等我出獄后,臉上的傷真的治不好的話,我就去從軍,趕赴邊關,殺敵報國立軍功。”
“沒有人要求武將的臉上不能有疤痕。”
“我會做你的倚仗。”
裴桑枝垂眸看了裴臨允許久,久到她的眼睛都有些酸澀。
她相信裴臨允這一刻的話是真心實意的。
可……
她恨意難消。
上輩子,太痛苦、太痛苦了。
而且,裴臨允用了那養顏膏,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上陣殺敵的機會。
裴臨允做不成小將軍了。
而她,也救不回裴臨允。
“我等著四哥功成名就。”
“四哥。”裴桑枝移開目光,聲音輕若嘆息,“別哭了,淚水浸著傷口會更疼的,也更難痊愈。”
這真心實意,來的還真不是時候。
上一世,若裴臨允肯對她稍加庇護,哪怕只有分毫,這一世她也定當涌泉相報,親手護送他坐穩永寧侯府的爵位。
錯了,就是錯了。
在不對等的回憶里,真心實意是累贅。
這世上,沒有后悔藥。
做錯事,就一定會有懲罰。
“四哥,我先回去了。”
“我會再囑咐差役一番,多多照應下你。”
“保重。”
裴臨允望著裴桑枝的背影,攥著大氅泣不成聲。
不知為何,他的心沉重的厲害。
待那抹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裴臨允混著眼淚,嚼著食盒里的吃食。
好像,只有眼淚咸苦的味道。
大理寺獄外。
裴桑枝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手指輕撫胸口,低聲道:“這牢獄里頭當真悶得人透不過氣來。”
“素華,明日開始,記得每日著人給四公子送些清淡的熱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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