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之復雜難測,猶如幽潭千尺;人性之變幻無常,更似浮云蔽月。今日之忠,安知非明日之奸?今日之賢,安知非明日之佞。”
“至于嫡長子......”
“若他連東宮之位都坐不穩,那便是他無能,是他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誠然,若陛下子嗣中果有德才卓絕之人,如皓月當空,一光獨耀,令群星失色,則破格立賢,亦在情理之中。”
“然而,若真有此等麟鳳之姿,陛下又何至于躊躇不決,左右為難若此?”
“陛下,趁尚可試錯之時,當以果決為要。”
“您是表嫂的獨子,承襲表嫂骨子深處的仁善和底線,也該在那些年的耳濡目染下習得當斷則斷。”
“貧道自知方才所多有冒犯,實乃僭越之舉。然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絕無半點私心雜念摻雜其中。”
他一把年紀了,上無高堂奉養,下無兒孫繞膝。
世人汲汲營求的權勢地位,于他不過如過眼云煙。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元和帝面前直進諫,毫無顧忌。
他深知,元和帝絕不會對他起疑心。
“老道長。”元和帝神色舒展,釋然一笑,似是心中有了決斷:“母后曾,道長乃可信之人。”
“母后慧眼如炬,從未有失。”
甚至,母后曾與父皇閑談時不經意提及,若非她執意逆天改命,執意要那真相大白于天下討個公道,這錦繡山河,原該是秦老道長的囊中之物。
可信之人?
從從容容、游刃有余的秦老道長一怔。
他是可信之人。
他是可信之人!
真好。
“她的判斷,不會有誤的。”
“陛下拭目以待。”
元和帝緩緩起身,朝秦老道長深深一揖:“老道長心系社稷安危,萬望珍重己身。”
“雖說肅清謀逆亂黨乃當務之急,然老道長的安危,于朕心中更重千鈞。“
元和帝起身,朝著秦老道長作揖:“萬望老道長保重己身。”
“雖說將那些謀逆作亂之徒一網打盡至關重要,但老道長的安危更是容不得半點閃失。”
秦老道長:“陛下如此禮遇,還真是折煞老道了。”
這才是真正的表里如一的仁君。
二十七載了……
老道長望著帝王眼角細紋,看他從意氣風發的少年天子,到如今眉宇間漸染風霜,唯獨那份仁厚之心,沒有一絲一毫的減損。
罷了……
不夠殺伐果斷就不夠吧。
自有忠勇之士,前赴后繼地為心懷天下萬民的仁君披荊斬棘、赴湯蹈火。
仁德治世,并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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