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你還是及早坦白為好。要是再這般拖延下去,只怕傷勢惡化,失血過多,到那時便是追悔莫及了。”
“待到那時節,縱使駙馬爺念及舊情想要施救,只怕也是回天乏術了。”
“駙馬爺最多也只能看在你父輩的救命之恩的份上,為你備一副上好的棺槨,風風光光送你入土,以全了這段故人之誼。”
隨著話語一字一句入耳,裴駙馬不知不覺挺直了腰桿兒,先前的心虛和動搖消失的干干凈凈。
是啊。
他心虛什么!
兩清了!
再者說,功是功,過是過,恩是恩,怨是怨。
這畜生不如的東西,真是賊心不死,還敢蠱惑他!
裴駙馬眸光微閃,不過轉瞬便說服了自己。
他側首向暗衛遞了個的色,吩咐道:“一炷香之內,本駙馬要聽到想知道的答案。”
術業有專攻,他真不是審訊的一把好手。
方才稍有不慎,竟險些又著了永寧侯的道,被三兩語帶進了陰溝里。
當著后輩的面兒,他實在有些難為情。
若是公主見了,怕是會揶揄他長輩沒個長輩樣兒。
隨后,裴駙馬便對著裴桑枝道:““桑枝,隨本駙馬到庭院里賞賞那雪中紅梅可好?這屋里頭血腥氣重,實在難聞的緊。”
裴桑枝頷首應下。
裴駙馬剛一踏出房門,對滿園寒梅視若無睹,只急不可待地壓低聲音問道:“桑枝,你替本駙馬仔細參詳參詳,他方才那番語,究竟有幾分可信?”
寒風掠過,梅枝輕顫,積雪簌簌而落。
幾片碎雪悄然飄入裴桑枝的頸間,冰涼的觸感令她驀然打了個寒戰。
突如其來的涼意反倒讓她的思緒愈發清明起來。
裴桑枝輕抿了抿唇,眸中閃過一絲猶疑,沉吟片刻后方才謹慎答道:“明面上,確是真的。”
裴駙馬蹙眉,一驚一乍道:“何意?”
“難不成他的父兄、母親當真對本駙馬的母親有救命之恩?”
“那本駙馬把那老妖……”
話至此處,駙馬喉頭一哽,將已到唇邊的“老妖婆”三字生生咽下,轉而支吾道:“那...…那本駙馬將那老婦人逐出蟠桃院,攆出侯府,是不是做到不太厚道。”
“她的夫君、長子皆因本駙馬的母親喪命,她自己又……”
裴駙馬欲又止,心下不自在極了。
好吧,到底還是有些沒有說服自己的。
裴桑枝輕聲道:“祖父,您切莫過早自責。”
她略作停頓,眸中閃過一絲深思:“孫女的意思是,明面上所確實不假。”
“更確切地說,太夫人親眼所見,與他所述應當分毫不差。”
“然而……這世間之事,眼見未必為實。其中蹊蹺,只怕比我們想象的更為復雜。”
“到底死沒死,或是到底為何而死,就是最大的問題。”
“只不過...…他確實高明,竟能讓太夫人對此番救命之恩深信不疑。”
裴駙馬若有所思地喃喃低語:“莫不是效仿那些市井話本里的橋段?假死脫身,攜了銀錢遠走高飛,尋個世外桃源逍遙快活去?”
裴桑枝低垂眼睫,眸中閃過一絲晦暗。
她能說比起所謂的“假死”,她心底更愿相信那是一場真真切切的死亡。
二十余載光陰流轉。
那時的永寧侯,既無今日煊赫的萬貫家財,亦無如今差強人意的權勢,麾下更無忠心耿耿的親信。
以當年那個尚未修煉出深沉城府的年輕人,想要在太夫人眼皮子底下演一出天衣無縫的金蟬脫殼......
這根本是癡人說夢。
這步險棋,關乎性命前程,落子無悔。
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若當時露出半分破綻,莫說承襲駙馬爺的香火,便是想再踏入侯府半步,都難如登天。
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