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
就在裴桑枝以為榮妄會開口辯白,亦或者是說她惡人先告狀時,榮妄卻瑟縮了下,出乎意料道:“我冷……”
那聲音,拖的又緩又長,還帶著幾分罕見的脆弱。
就像……
就像冬日里最后一縷將熄未熄的爐火,明明微弱得快要消失,卻偏生燙得她心尖一顫。
可真勾人啊。
沒人告訴她,素起來的榮妄也這么勾人啊。
細細回想,她好像沒有一次抵抗得住榮妄的美男計。
美而自知,恃美行兇也要有個度啊。
裴桑枝眼睫顫了顫。
再放任這股子對榮妄美色的垂涎蔓延下去,她怕她猥瑣的流口水。
稍稍平復了情緒,裴桑枝故作淡定,一本正經地指了指榮妄懷中的手爐,又朝炭盆方向輕輕一點。
外之意,說謊話也要稍微打打草稿。
榮妄語調依舊:“是真的冷。”
裴桑枝唇角微揚,強忍下笑意:“所以呢?”
“國公爺是要回府再添一件大氅御寒保暖嗎?”
榮妄抬手輕輕戳了戳裴桑枝身上那件雪白蓬松的狐裘,聲音里帶著幾分艷羨般的委屈:“枝枝,暖和的狐裘分我一半可好?”
裴桑枝看著榮妄這幅嬌滴滴的模樣,真真是再難忍住笑意。
定力?
那是什么?
她不識得。
她眼中只盛得下一個榮妄。
“自是好的。”
“凡你榮明熙所愿,莫說是一半狐裘,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亦在所不辭。”
榮妄暗自嘆息,此刻明明是繾綣纏綿、溫情脈脈的氣氛,怎知枝枝一開口,便生生將這旖旎化作了江湖兒女重利輕溢的豪邁。
倒不是說他嫌棄這般輕利重義的性情,只是......他求的是執手偕老的佳人,可不是肝膽相照的兄弟啊。
榮妄:明明是繾綣纏綿,溫情脈脈的氛圍,怎的枝枝一開口,就成了江湖兒女的輕利重義?
倒不是說江湖兒女的輕利重義不好,而是他追的是妻,不是兄弟……
眼見裴桑枝解開了頸間狐裘衣帶的玉扣,雪白的絨毛襯得她眉眼越發清雅,旋即,她將半邊狐裘輕輕一掀,笑意自唇邊漾開:“榮明熙,分你一半。”
榮明熙的臉,紅的徹底。
對枝枝,他能做的好像只有甘拜下風。
狐裘落下的那一刻,幽香彌漫的同時,驅散了所有的冷意。
大意了。
與枝枝同披一件狐裘,是由內而外的熱。
“榮明熙,記不記得,永寧侯府祠堂起火那日,你出相護時,罩在我身上的那件狐裘。”
“那時,我真的很冷很冷。”
濕冷的襖裙緊貼著肌膚,沉甸甸地黏在身上,凜冽的寒意沁入骨髓。
而且,那是她含恨重來的第一日。
榮妄給了她第一縷暖意。
“記得。”榮妄的身體繃的緊緊的。
怎么可能不記得。
枝枝又瘦又小,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但孤注一擲火燒祠堂的那一幕,火光映亮她蒼白的側臉,讓他眼前一亮,心尖一顫。
他以為是初見。
不曾想,對于枝枝而,是闊別生死的重逢。
裴桑枝緩緩轉過身來,輕輕環住榮妄的腰身,將臉埋在他胸前,聲音微顫,帶著幾分哽咽:“榮明熙...…謝謝你。”
因為榮妄的存在,她才有些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一刻,榮妄心頭所有的綺念消散的干干凈凈,剩下的是滿滿的心疼。
“該是我說對不住才是。”
裴桑枝壓下淚意,破涕為笑:“你若是對不住我,這茫茫人世,怕是再尋不出第二個能對得住我的人了。”
話音方落,不待榮妄感動,又轉而道“你可知道,當我決定在今夜來找你時,心中縈繞的是怎樣的念頭?”
榮妄指尖輕撫過裴桑枝的發髻,指尖在珠釵流蘇間穿過,垂眸思忖著,忽而低笑一聲,促狹道:”莫不是在心里盤算著,若我有半分退縮變心,便要提刀將我剁了做花肥,好叫我這負心漢知道冬日的紅梅為何這般艷?”
裴桑枝輕哼一聲,斜睨著榮妄,指尖輕勾起榮妄的衣襟,朱唇輕啟:“似你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我怎舍得剁作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