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作停頓,似在思索,繼而溫道:“興許是那對癥的藥丸散發的清香吧。”
說罷,她長長舒了一口氣,眉宇間流露出幾分慶幸:“這倒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至少,只要父親愿意施治,四哥的身子骨便能日漸康健。”
“只是,不知父親上回為何未將四哥的病根除盡,反倒令四哥再次發作,以致毀了臉,受這么大的罪。”
“四哥,你且聽我一。”裴桑枝語重心長:“父親素來最重禮法規矩,尊卑有序,絕不喜有人挑釁他的威嚴。那夜二哥之事,還望四哥莫要太過介懷。你近來屢次頂撞父親,令他顏面有損,長此以往,只怕父子情分愈發淡薄,這于你終究無益。”
“眼下最要緊的,是設法讓父親回心轉意,將根治你急癥的藥丸賜下。每每見你病發時痛不欲生的模樣,我心中實在愧疚。”
“畢竟,這其中也有我之過。”
裴臨允聞,腦袋難得的靈光了一次,但好像靈光的有些不是時候。
只見,他冷笑一聲:“你不知為何,我卻知道。”
“父親惱我竟不肯乖乖替三哥頂下弒兄重罪,反倒不管不顧地報了官,讓這家門丑事鬧得滿城風雨,連累三哥不得不以死謝罪......”
“他恨我違逆他的心意,恨我讓家族蒙羞。”
“所以,就要給我個永生難忘的教訓罷了。”
裴桑枝:倒是省下她許多口舌。
不管心下作何想,面上卻擺出一副驚訝的模樣:“不會吧……”
“就像四哥方才自己說的,即便情分再淡薄,也不該痛下殺手吧。”
裴臨允理直氣壯:“他認定,他最引以為傲的兩個兒子都死在我手上……”
“四哥。”裴桑枝溫聲勸道:“如今,父親掌握著你的生死,何苦這般執拗?不如先低頭認個錯,保全性命要緊。至于其他,來日方長,總有機會從長計議。”
裴臨允梗著脖子:“我就不信他真的敢要了我的命!”
嘴上囂張,心里卻是忐忑不安。
“罷了,我便暫且先依你所行事。”
“不過,我可不是真的原諒了他。我認錯,也不代表我是真的錯了。”
“權宜之計!”
裴桑枝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
用最強硬的語氣,說最慫的話。
有本事說一句,寧愿痛死,寧愿撞死在墻上,也絕不可能服軟。
這才有骨氣,這才像樣!
“四哥這般明理,我也就安心了。”
“你好生保重,我先回去了。”
裴臨允隨口道:“桑枝,你為何沒有發病?”
裴桑枝面不改色:“身上的這些疤痕已伴隨我十余年,早已成為身體的一部分,祛與不祛并無差別。父親珍藏的養顏膏用在我身上,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四哥自幼養尊處優,錦衣玉食,何曾受過這般苦楚。此番因我之過連累你受家法,我絕不能讓你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還請四哥原宥我的無心之失。”
裴臨允微微抬手,釋然道:“你我兄妹之間,何須說什么原宥不原宥的話。”
“之前,我犯下大錯,讓你受盡折磨整整一月,實在虧欠你太多。你不但不計前嫌,還愿意給我改過自新的機會,更是以德報怨屢次替我辯解,這份恩情比天還大。從今往后,我們之間的恩怨,便就此兩清。”
“桑枝,可好?”
裴桑枝的心緒說不出的復雜。
開始說人話了,也開始試著做人事了。
但,遲了。
“好。”
裴臨允的結局,不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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