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他們兄弟二人本就英年早逝,死的慘烈,如今,連尸體都……”
“妾身這心……”
說著說著,莊氏泣不成聲。
“被盜了?”永寧侯愕然不已:“你……”
“你怎知?”
莊氏眼睫輕顫,眸光閃爍間泄出一絲慌亂,忙不迭地垂下頭去,聲音里帶著幾分惶然:“侯爺明鑒,自他們兄弟二人入土為安后,妾身夜夜輾轉難眠,便私下備了些香燭紙錢,只帶著貼身婢女輕車簡從地去墳前祭奠,想讓他們死后也衣食無憂......”
“誰知到了墳地,竟見侯爺命人立的石碑碎得七零八落,新填的墳土又被掘開,莫說是他們二人的尸身,就連那價值不菲的烏木棺槨,也都……都不見了蹤影。”
“妾身心急如焚,便匆匆趕回,與侯爺商議對策。”
永寧侯眸光微轉,將莊氏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狀似無意道:“若本侯記得不錯的話,這幾日你頻頻出府,常常不見人影。莫不是日日都去給謹澄和臨慕燒紙錢,以慰你那顆不安的心?”
莊氏哽咽著:“妾身身為人母,總想著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補償補償他們兄弟二人一些,他們走的匆匆……”
永寧侯斂起視線,歸正傳:“夫人,那是他們技不如人。”
“就像你說的,哪路土夫子盜掘墳墓前不先打聽打聽墓主人的身份。我永寧侯府尤屹立不倒,沒有土夫子敢在侯府頭上動土的。”
“與其大費周章地四處搜尋,不如直接去問問桑枝。”
莊氏失聲道:“桑枝不至于如此喪心病狂,連尸體都不放過吧。”
“至于。”
一道清泠泠的嗓音忽地傳來,如碎玉投冰。
但見裴桑枝推門而入,施施然的走了進來。
“怎么不至于。”裴桑枝揚眉抬眼,嘲弄的看著莊氏:“母親要不要再好好想想你接連出府,到底為的是什么?”
“莫非母親還當如今的侯府,仍似從前那般,父親裝聾作啞,母親只手遮天,任憑您翻云覆雨也能滴水不漏?”
一時間,莊氏不知道自己是該先憤怒,還是先恐慌,索性帕子掩面,擺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默默垂淚。
永寧侯見狀,知道靠不住莊氏了,硬著頭皮,苦口婆心道:“桑枝,即便有千般仇怨,他們終究是你血脈相連的兄長。如今人死債消,你何苦還要掘墳曝尸,令他們在九泉之下連個遮風避雨的棲身之所都不得安寧?”
“你聽為父一句勸,你把謹澄和臨慕的尸身交出來,為父既往不咎,就當作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可好?”
裴桑枝搖搖頭:“父親難得如此低三下四的相求,我若不應也說不過去。”
永寧侯眼睛亮了一瞬,卻聽裴桑枝話鋒一轉繼續道:“但,我有心無力,交不出來了。”
永寧侯:“何意?”
裴桑枝笑道:“父親可還記得,那日,我們齊聚一處商議二哥、三哥的身后事時,我所說的話。”
“一副薄棺、一個土坑,就是我所能容忍的極限!”
“如若父親再有異議,那就索性草席一卷,扔去亂葬崗中,任豺狼野犬分食,鴉雀啄骨。”
“如何?”她微微偏頭,“我可有一字記錯?”
永寧侯面色鐵青,從牙縫里擠出話來:“本侯連喪儀都未給他們辦,更不曾設祭!不過是添了口像樣的棺木,也值得你這般斤斤計較?”
裴桑枝淡淡道:“原是不值得的計較的,我本也想著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棺槨那玩意兒埋在黃土下,誰也瞧不見。”
“奈何母親總想做些畫蛇添足、惹人不快的事情。”
“父親是沒有辦喪儀,沒有設祭,但母親卻想著活活逼死與二哥、三哥八字相合的清白人家的姑娘,來配陰婚。”
“這比風光大葬還讓我難以容忍。”
“所以,我只好一既出,駟馬難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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