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呀,嘴上說得再狠,心里終究是惦記著我們的兄妹情分。”裴臨允眉眼彎彎,笑得粲然,明媚的甚至都有些晃眼。
卻讓人分不清其中究竟是欣喜更多,還是摻雜著難以說的慶幸與解脫。
慶幸自己終于不用再接著受桑枝受過的苦。
解脫自己總算不用再繼續作踐自己的小命。
他想和桑枝化干戈為玉帛是真,但怕了那日復一日的煎熬搓磨更是真。
裴桑枝敷衍地笑了笑:“不過是怕你行事莽撞,連累我也要受父親責罰罷了。”
“你后背的傷可好些了?”
隨后,她將那只盛著養顏膏的青玉小罐緩緩推了過去。指尖在罐身上輕輕一叩,便收回手來,刻意別過臉去,故作出一副冷淡別扭的模樣,真真坐實了“嘴硬心軟”的評價。
淡聲道:“這是父親特意請了杏林名醫,耗費心血為我精心調制的養顏圣品。兼具祛疤、美白、養膚三效,便是宮里的娘娘們也未必能得此等珍品。”
“看在你又是漿洗衣袍,又是鑿冰落水的份上,我便勻出來些許給你。”
說到此處,裴桑枝突然頓住,似是懊惱自己說得太多,語氣又僵硬了幾分:“新傷最易祛除,每日薄涂一層,不出半月便能見效。”
“不過,父親為著這養顏膏,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原是要我好生將養,日后好謀一樁體面婚事。加之,近來你屢次觸怒父親,若讓他知曉我將此物分與你……”
未盡的話語化作一記眼風掃來,警告道:“所以,請你嘴巴嚴些,休要在父親面前說些有的沒的。”
“怎么,瞧不上我這區區養顏膏?”
裴桑枝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裴臨允的神色,末了輕嗤一聲:“既然瞧不上眼,那便罷了,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旋即,語氣驟然轉冷:“素華,送客。”
“往后這等目中無人的貴客,就不必再往聽梧院里引了。”
“聽梧院廟小,放不下這尊大佛。”
裴臨允渾然不覺,反倒喜形于色,仿佛得了什么稀世珍寶一般,話都說不利索了:“瞧……”
“瞧的上。”
話音未落,他便急不可待地將青玉小罐攏入袖中,動作快得幾乎帶起一陣風,像是生怕裴桑枝會突然反悔似的。
“桑枝,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你且安心,我定當守口如瓶,絕不讓你因我受父親責備。”
“謝謝你還愿意給我機會。”
裴桑枝神色未動:“喜歡便日日用著吧。”
“待你背上傷痕痊愈之時,莫忘了與我知會一聲。”
裴臨允眼中含笑,連連點頭應道:“好。”
“桑枝,快嘗嘗這澄沙團子和茯苓餅,都是我親手做的。若是合你口味,往后我常做些給你。”
裴桑枝緩緩掀開食盒的雕花木蓋,目光在精致的糕點上流連輾轉,無意識地抬手,指尖掠過糕點,卻又瞬間縮回。
最終,她將食盒重重合上:“不必費心了,我現下毫無食欲。”
“還有,最愛吃澄沙團子和茯苓餅的,是你放在心尖上疼著的春草妹妹。”
“從來......都不是我。”
這一幕落入裴臨允眼中,便成了裴桑枝故作堅強,卻又自以為隱秘地拈酸吃醋、耍著小女兒脾氣的模樣。
他非但沒有因熱臉貼了冷屁股而感到挫敗,心底反倒涌起一股難以喻的滿足感。
他和桑枝之間,用不了多久就會兄友妹恭的。
裴臨允眉梢微挑,饒有興致地追問道:“那如今可有特別中意的糕點?”
裴桑枝幽幽道:“過去這些年,我日日夜夜想的,不過是能填飽肚子,不再挨餓受凍,不必再任人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