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磨去她所有的鋒芒,銼平她每一處棱角,直到將她打磨成最趁手、最溫順、也最有價值的那枚棋子。
她能揣度永寧侯的心思,卻始終摸不透他真正的盤算。
還好,她有人可用了。
要不然,稍有不慎,就要深陷險境了。
得讓夜鸮和夜刃輪流,晝夜不休的盯梢永寧侯一段時日。
有備方可無患。
裴桑枝心下有了計較。
……
裴桑枝停下腳步,有一瞬間的怔愣。
只見裴臨允身著中衣,背負荊條,雙膝跪在聽梧院外。
她很懷疑,裴臨允到底是想負荊請罪,還是經過昨夜的驚心動魄后,有了在人前衣衫不整的癖好。
裴臨允的目光漫不經心地飄忽著,卻在觸及到裴桑枝到身影時驟然凝住。
眼睛倏然一亮,抬起手臂,朝她所在的方向用力揮動,清朗的嗓音里掩不住雀躍:“桑枝。”
裴桑枝眉心微蹙,沒有作聲。
裴臨允臉上不見被冷落漠視的尷尬,反而利落起身,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又在距離裴桑枝三尺處站定,唇邊噙著討好的笑,將姿態壓的極低:“桑枝,我是來負荊請罪的。”
裴桑枝看著裴臨允眼角眉梢藏不住的鮮活神采,眉頭皺的更緊了。
這般神采飛揚的模樣,哪里像是來負荊請罪的,倒像是來興師問罪,來得意洋洋炫耀的。
“你是為了替春草妹妹出氣,才故意讓我難堪的嗎?”裴桑枝揚聲,問的直白。
“大庭廣眾之下屈膝請罪,這般舉動真的不是為了將我置于風口浪尖,任人非議指摘嗎?”
“我究竟何處虧欠于你,竟要這般坑害我?”
裴臨允面上的笑意驟然凝固,慌忙解釋道:“我并非此意。”
“明珠她……”
話音未落,又立即改口道:“不,是春草。”
“春草她能有機會活著給成景翊做妾室,已是她最好的出路和最大的造化了。”
“桑枝,我是真心知錯,今日特來負荊請罪。“
裴臨允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已查明你認祖歸宗的頭一個月里所受的種種折磨,更知道你......是如何熬過那段時日的。”
裴桑枝眸光冷冽地環視一周,待確認四下仆婢皆垂首屏息,這才傾身向前,壓低嗓音道:“想不到,你查的還挺快。”
“更叫人意外的是,查明了真相還有臉來我面前大放厥詞。”
“裴臨允,你覺得你欺人太甚了嗎?”
不僅有臉,還笑意盈盈……
她倒著真有些佩服裴臨允的狼心狗肺了。
看來,敵人的豬隊友,也不一定會是他說好奸細。
主要是裴臨允太蠢了。
裴臨允正色,整個人正經了起來:“桑枝,你先聽我說。”
“我明白,你所經歷的一場又一場的折磨,那些痛苦就像被反復弄臟的衣裳,你好不容易洗凈晾曬,眼看就要風干,卻總在最后關頭遭遇傾盆暴雨。”
“是日日夜夜無休止的痛苦。”
他……
他也沒料到,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吩咐,竟被底下人雞毛當令箭般奉行。慣會逢迎的仆婢們變本加厲,將裴桑枝當作最卑賤的奴仆肆意折辱。
每日送去的盡是些殘羹冷炙,更有那起子諂媚之徒,竟將潲水混入飯食,存心要惡心裴桑枝。
棲身之處更是破敗不堪的漏風茅屋,發霉的草席,連那床薄被都補丁摞著補丁,蓋在身上如同無物。
還有仆婢故意裴桑枝狠推入池中,手持長竹竿不斷擊打,逼得她在水中掙扎沉浮,嗆入一口又一口的池水,每當她試圖攀上岸邊,便又是一陣無情的敲打,硬生生將她逼回水中。
還有人專門逮了老鼠,三更半夜丟進裴桑枝的破屋子里……
很多……
很多件……
多的他,根本數不清。
而他,心底的羞愧也不受控的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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