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價格明顯不對。”
鄭青云的眉頭擰成疙瘩,指尖在數字上敲出篤篤聲:“按當時的市價,至少值五百萬。”
“她當時說……”
周強的聲音帶著哭腔,從口袋里掏出支錄音筆:“說這是意向金,后續還會補,讓我先簽字。”按下播放鍵的瞬間,胡美娟尖利的聲音傳出來:“小周你放心,我老公是縣委副書記,以后超市的消防、衛生檢查,包在我身上!”
鄭青云的手指捏緊錄音筆,金屬外殼的涼意透過皮膚滲進來。
“補了嗎?”
他抬頭時,正好撞見周強眼底的絕望。
“一分沒補!”
周強猛地站起來,椅子被帶得往后滑了半米,他對鄭青云說道:“簽完合同沒半個月,她就帶了一群人來,說是新股東代表,把財務、采購全換成她的人!”
他從文件袋里抽出疊考勤表:“我爸原來的老員工,被她用各種理由辭退了十七個,有個看倉庫的大爺,在超市干了十年,就因為跟她帶來的人吵了兩句,當天就被開除了!”
張如松在旁邊輕輕咳嗽,遞過來杯溫水:“小周,冷靜點,慢慢說。”
他的目光在鄭青云臉上轉了轉,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李向明是縣委副書記,這案子捅出來,怕是要掀起大浪。
鄭青云翻到合同最后一頁,發現有處明顯的涂改痕跡,“乙方權利”那欄被劃掉重寫,墨跡與其他部分明顯不同。
“這是后來改的?”
他用指尖刮了刮紙面,能感覺到凹凸的痕跡。
“是!”
周強的聲音突然拔高,對鄭青云說道:“我當時沒細看,后來才發現,她把甲方保留經營權改成了乙方全權負責經營!”
他掏出份銀行流水,拍在桌上,對鄭青云說道:“拿到手之后的第二個月的利潤,全被她轉到自己賬戶上了,一分沒給我。我去找她理論,她讓保安把我打出來,說有本事你去告,看看誰敢管!”
鄭青云的手指在流水單上停住,胡美娟的賬戶尾號格外刺眼。
他忽然想起國慶之前的常委會上,李向明還在說“要扶持本土民營企業”,此刻那番話像根刺,扎得人喉嚨發緊。
“你去法院起訴過嗎?”
他抬頭時,注意到周強夾克衫里露出的繃帶,隱約滲出血跡。
“去過!”
周強的聲音帶著憤怒,無語的說道:“法院說合同有效,讓我們協商解決。我找過律師,律師說對方后臺硬,這案子不好打,收了我五千塊咨詢費,就再也沒下文了。”
他忽然掀起夾克,后背上青紫的傷痕在日光燈下格外醒目:“這是上周去縣委找李向明時,被人打的。”
鄭青云的呼吸猛地一沉,抓起筆的手在登記本上頓了頓,墨水洇出個深色的圓點。
“你手里還有什么證據?”
他的聲音很穩,卻能感覺到指節在微微發抖。
周強從文件袋最底層掏出軟盤:“這里面有超市的原始賬目,還有胡美娟帶來的人虛報采購價的證據。”
他把軟盤塞進鄭青云手里,指腹在上面反復摩挲:“鄭縣長,我知道李書記是大官,但我爸躺在醫院等著救命錢,超市是我們全家唯一的指望……”
鄭青云握緊軟盤,金屬的冰涼透過掌心傳到心里。
他忽然想起婚禮上吳春風說的“守正”二字,此刻這兩個字在腦海里格外清晰。
“你先回去。”
他在登記本上撕下一張紙,寫下自己的手機號,對周強說道:“這案子我會親自督辦,盡快給你答復。”
周強剛走,張如松就湊過來:“鄭縣長,這案子……”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鄭青云打斷。
“通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