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法委書記分管公檢法,能讓檢察院如此配合,恐怕只有他才有這樣的能量。
桌角的搪瓷杯里,殘茶在杯底積成褐色的沉淀,像塊化不開的疑團。
走廊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劉海軍抱著文件袋站在門口,藍襯衫的領口歪著,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常務,這是您要的財政報表。”
他把文件袋放在桌上時,手指在袋口猶豫了一下:“還有我走訪的情況。”
鄭青云注意到他右手食指纏著創可貼,邊緣還滲著血漬。
“手怎么了?”
他抽出報表的動作停在半空,目光落在那片刺目的紅上。
劉海軍慌忙把手背到身后,鞋跟在地板上蹭出淺白的印子。
“沒事,”
他的聲音比平時更輕:“走訪時被鐵絲網劃了下。”
他從口袋里掏出皺巴巴的筆記本,紙頁上沾著泥土:“死者家屬說,前天夜里有人砸窗戶,還留了張紙條,上面寫著再鬧就讓你全家消失。”
鄭青云接過筆記本,紙張的粗糙感透過指尖傳來。
“誰干的?”
他的指腹按在“砸窗戶”三個字上,紙頁被按出淺淺的凹陷。
“看不清臉。”
劉海軍的喉結滾動著:“死者家屬說好像是是兩個穿黑夾克的,騎著摩托車,戴著頭盔。”
他忽然湊近,壓低的聲音帶著顫抖:“死者的哥哥偷偷告訴我,他公安局們看見過程局長的車,副駕駛上坐著的人,穿的夾克跟那天夜里的一模一樣。”
日光燈管突然“滋啦”一聲,徹底熄滅了。
鄭青云摸出打火機,幽藍的火苗在卷宗上跳動,照亮“檢察院補充偵查報告”幾個字。
“檢察院那邊。”
他的聲音在昏暗中顯得格外清晰:“你查到什么?”
劉海軍的影子在墻上抖了抖,像片被風吹動的樹葉。
“我找了檢察院的老同學。”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對鄭青云說道:“他說王大龍的案子報上來那天,趙檢察長親自去了趟政法委,回來就說按公安局的意見辦。”
他往門口瞟了一眼:“聽說那天郝書記辦公室的燈,亮到后半夜。”
打火機的火苗突然竄高,燒到了鄭青云的指尖。
他猛地合上打火機,黑暗瞬間涌來,把兩人包裹在其中。
“知道了。”
他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淡淡地說道:“你先回去吧,這事別再跟任何人提。”
劉海軍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后,鄭青云摸出手機,屏幕的光映出他緊鎖的眉頭。
接下來的兩天,鄭青云故意按部就班地處理財政文件,仿佛早已把王大龍的案子拋在腦后。但每次路過縣政府門口,他都會多看幾眼那棵香樟樹,老太太抱著紙牌哭訴的身影總在眼前晃動。
不知道為什么,鄭青云總是在想,如果不是遇到自己,是不是這一家人的冤屈,這輩子可能都沒辦法得到洗刷了?
那個為女朋友出頭的年輕人,是不是也要背負著污名被人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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