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之后。
縣公安局的黨委會議室里,煙霧繚繞得像口燒著的大鍋。
程鳳鳴把治安報表往桌上一推,紙張邊緣被指腹捻得起了毛:“上半年刑事案件同比下降百分之十二,主要是盜竊案少了,但打架斗毆多了十三起,集中在夜市和工地。”
說著話,他的鋼筆在“尋釁滋事”一欄畫了圈,墨跡濃得像塊黑疤。
“盜竊案少了,是防控加強了?”
鄭青云聞眉頭皺了皺,指尖在報表上敲著:“還是報案率低了?”
他想起青云派出所門口那道沒關緊的鐵門,心里像堵著團濕棉花。
剛剛從派出所離開,他就回到了縣公安局這邊,馬上召開了公安局的黨組工作會議,聽取程鳳鳴為首的公安局黨組工作匯報。
這一次,鄭青云沒有了和藹可親的笑臉,而是非常的嚴肅。
程鳳鳴的喉結動了動:“防控確實加了,街面巡邏增加了三成警力。”
他忽然把報表翻到最后一頁,對沈青云解釋道:“但農村地區還是薄弱,上個月靠山鄉有三戶人家被偷了雞鴨,到現在沒破案。”
“為什么破不了?”
鄭青云抬眼的時候,目光像落在玻璃上的冰棱,看著程鳳鳴問道:“是線索少,還是警力跟不上?”
“都有……”
程鳳鳴的煙卷燒到了指尖,燙得他猛地一哆嗦,連忙解釋道:“農村監控覆蓋率不到四成,出警還得繞山路,等趕到現場,腳印早被露水沖沒了。”
說著話,他往煙灰缸里摁煙頭的力道,像是要把什么東西釘進桌面。
鄭青云的鋼筆在筆記本上劃出粗重的線:“程局長,公安是老百姓最后的安全感。”
他把筆帽扣上,淡淡地說道:“青云派出所的李所長,喝的不是酒,是老百姓對我們的信任。”伴隨著鄭青云的話,會議室里的吊扇忽然發出嘎吱聲,像是在應和這句沉甸甸的話。
“從今天起,公安系統要開展工作作風整頓。”
鄭青云的聲音撞在墻上又彈回來,冷冷的說道:“第一,查所有值班脫崗的,不管是所長還是民警。第二,清退不合格的聯防隊員,尤其是那些跟社會閑散人員稱兄道弟的。第三,農村監控必須在三個月內覆蓋到八成,錢不夠就從局里辦公經費擠。”
程鳳鳴的鋼筆在筆記本上寫得飛快,筆尖劃破紙頁的聲音格外刺耳:“縣長放心,這三條我親自抓。”
他忽然抬頭,眼底的紅血絲像爬滿蛛網,看著鄭青云說道:“李大龍已經停職接受調查了。”
畢竟是自己的老下屬,他還是想要保一下的。
“不是停職就完了。”
鄭青云站起身,風衣的扣子蹭過桌面,淡淡地說道:“要讓所有人都明白,警服上的肩章,扛的是老百姓的指望,不是喝酒吹牛的資本。”
說著話,他朝著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回頭看向程鳳鳴說道:“明天上午,我要看你們的整頓方案。”
走廊里的日光燈管發出“嗡嗡”的低鳴,鄭青云摸出手機想給盧文靜打電話,卻在撥號界面停住了。
他想起青云派出所院子里那根晾衣繩,警服在風里晃得像面褪了色的旗,有些褶皺,得用熨斗狠狠燙過才能平展。
………………
公安局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青山縣。
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們,自然也知道了這件事。
縣政府。
周江站在縣長趙廣杰的面前,一臉恭敬:“縣長,常務他……”
“呵呵。”
趙廣杰笑了起來,對周江說道:“怎么著,教育局那邊讓你來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