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會議就結束了。
但鄭青云卻被趙廣杰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坐吧。”
趙廣杰指了指對面的藤椅,椅面磨得發亮,露出底下的藤條骨架。
鄭青云剛坐下,就聽見藤條發出細微的呻吟,像在訴說這把椅子承載過的無數心事。
“上午會上說的都是明面上的事。”
趙廣杰從抽屜里摸出兩包茶葉,遞給鄭青云,笑著說道:“這是靠山鄉的野茶,去年周光輝給的,你嘗嘗。”
他捏茶葉的手指關節粗大:“財政那本賬,比你在省里見過的任何報表都復雜。”
鄭青云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叩著,上午會議的內容在腦子里翻涌。
“縣長是說,除了賬面上的赤字,還有隱性支出?”
他想起趙廣杰剛才拍桌子時,茶缸里濺出的茶水在單據上暈開的樣子。
“上個月給稅務局的罰款,”
趙廣杰忽然壓低聲音,往鄭青云面前推了杯剛沏的茶:“其實是替酒廠墊付的。那家酒廠老板是李向明的遠房表哥,你說這錢該不該要回來?”
他的拇指在茶缸沿上摩挲著,淡淡地說道:“青山縣就像個破篩子,到處都是窟窿,你得先摸清哪些窟窿能補,哪些得換個新篩底。”
鄭青云端起茶杯,熱氣模糊了視線。
他忽然明白,趙廣杰這是在教他看透表象。
那些匯報里的數字背后,藏著盤根錯節的關系網。
“我打算先從財政賬本查起。”
鄭青云望著窗外的老槐樹,淡淡地說道:“每一筆支出都得問個為什么。”
“聰明。”
趙廣杰笑起來,眼角的皺紋里盛著贊許:“但記住,賬本是人寫的。耿子敬那里有本暗賬,你有空可以找他聊聊,就說我讓你去的。”
他忽然話鋒一轉:“住處安排在園丁小區,離政府大院就隔條馬路,周江會讓人為你收拾妥當。”
走出趙廣杰辦公室時,鄭青云的手心還攥著那包野茶。
茶葉的清香混著煙草味鉆進鼻腔,他忽然覺得,這味道像極了青山縣,質樸里藏著復雜。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看了看時間,剛好是午休的時候,便直接下了樓。
來到樓下,就看到劉海軍和王大偉正等著自己。
王大偉靠在車門上抽煙,見鄭青云看他,慌忙把煙踩滅:“常務,車都檢查好了,空調剛加的氟,就是底盤有點松,過減速帶得慢點開。”
他的指甲縫里沾著油污,說話時帶著濃重的鄉音。
“行,咱們走吧。”
鄭青云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
…………
園丁小區的樓道沒裝電梯,王大偉扛著鄭青云的行李箱在走在前面。
“三零一。”
劉海軍對鄭青云說道:“我之前跟周主任來打掃過,還算干凈。”
鄭青云點點頭。
來到樓上,推開門的瞬間,鄭青云聞到股淡淡的松木味。
三居室的客廳里擺著套布藝沙發,一看就是新換的。
“周主任昨天讓人來擦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