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
林振東指著門,語氣里滿是厭惡:“別在這兒礙眼!”
黃仁軒連滾帶爬地退出去,走廊里的腳步聲撞在墻上,像喪鐘一樣敲打著林振東的神經,他跌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飄落的秋葉,突然覺得渾身發冷。
桌上的電話震動起來,是妻子劉亞楠的號碼。
林振東想了想,接起了電話。
“振東,省里都在傳富民縣的污染案了。”
劉亞楠的聲音隔著太平洋傳來,帶著華爾街凌晨的疲憊:“大姐給我打電話說了這個事情,你跟鄭青云到底怎么回事?”
林振東捏著聽筒,把常委會上的沖突、鄭青云掀桌子的舉動一股腦倒了出來,語氣里滿是不甘:“他就是故意的!明知道電子廠是我的政績,非要在這時候捅出來,還把媒體都叫來。”
“你活該。”
劉亞楠打斷他,聲音里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鄭青云是什么人,你跟他共事這兩年還不清楚?他吃軟不吃硬,你好好跟他商量,哪怕承諾先解決村民的補償款,再慢慢處理電子廠,他至于跟你翻臉嗎?”
林振東的喉結滾了滾:“我是縣委書記,他……”
“縣委書記就可以罔顧人命?”
劉亞楠的聲音陡然拔高:“你忘了爺爺怎么跟你說的?越是往上走,越要夾著尾巴做人。盧星宇剛上任就燒了三把火,正想找典型案例立威,你倒好,主動送上門去!”
林振東握著電話的手開始發抖,窗外的秋葉落在玻璃上,又被風吹走,留下幾道淡淡的痕。
“我問你。”
劉亞楠的聲音突然沉下來:“如果咱們家跟盧省長開戰,你能承擔后果嗎?爸在政協虛職,幾個叔叔最高就是個處長,姑父雖然是省紀委書記,但只是副部級,跟正部級的省長比,你覺得勝算有多大?”
林振東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爺爺退休后,林家的勢力就像夕陽下的影子,看似還在,實則早已被暮色吞噬。
他之所以拼了命想進市委常委,就是想給家族撐點門面,可現在,卻可能因為一個電子廠,把整個林家拖進深淵。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林振東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掛了電話,他盯著通訊錄里鄭青云的名字,指尖懸在撥號鍵上許久,終于按下通話鍵。
“林書記。”
鄭青云的聲音傳來:“有什么指示么?”
“青云啊,我想咱們應該談談了。”
林振東的聲音透著前所未有的溫和,對鄭青云說的:“來縣委大院坐坐吧,我泡了新茶。”
鄭青云看了一眼正在排污口接受市電視臺記者采訪的周洋,點點頭道:“好,我這就過去。”他掛了電話,對身邊的記者說:“稿子客觀些,多寫寫村民的難處。”
記者點點頭,繼續對著攝像機說著什么。
鄭青云轉身往自己的車走去,鋪滿落葉的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
當鄭青云推開林振東辦公室門時,茶香正裊裊升起。
林振東站在茶桌旁,手里拎著紫砂壺,見他進來連忙倒茶:“嘗嘗,今年的明前龍井,亞楠從杭州帶回來的。”
鄭青云接過茶杯,熱氣模糊了鏡片。
他沒說話,等著林振東先開口,這場博弈,從這一刻起,終于換了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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