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杰的聲音里透著無力:“信訪局的那些案子里藏著多少貓膩,你比誰都清楚。林振東現在就想把你支開,好讓趙建國把那些案子壓下去。”
他其實沒有明說,但兩個人都很清楚,林振東的目的,就是讓省委組織部考察組在富民縣這段時間,富民縣的群眾不要上訪,不要爆出什么丑聞來。
鄭青云沒說話,目光落在桌角那摞上訪卷宗上。
“您覺得,如果我去拜訪一下那些常委們,有用么?”
想了想,鄭青云對陳永杰問道。
“沒用的。”
陳永杰直接說道:“林書記馬上要進市委常委了,誰愿意這時候跟他翻臉?我跟你說,實在不行就先去長青鄉待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留得青山在,看著老百姓的冤屈爛在地里?”
鄭青云冷笑起來,隨即說道:“縣長您放心吧,我有辦法。”
陳永杰見狀也不好再說什么,還以為鄭青云打算找馬援朝幫忙,便掛斷了電話。
………………
掛了電話,鄭青云站在原地,秋風從窗縫鉆進來,掀起他胸前的衣襟。
辦公室里靜得可怕,墻上的掛鐘在“咔噠”作響,每一聲都像踩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他突然想起林振東在辦公室摔筆筒的樣子,想起那枚嵌進肉里的玉扳指,原來權力這東西,真能把人的眼睛蒙得嚴嚴實實。
想到這里,鄭青云冷笑一聲,走到文件柜前,拉開最底層的抽屜。
里面放著他剛到富民縣時的工作筆記,第一頁寫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字跡被歲月磨得有些模糊,卻依舊透著股執拗的勁。
他不能走,至少不能在把這些案子了結之前走。
“王申。”
鄭青云對著門口喊了一聲,走廊里立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王申手里還攥著剛整理好的上訪登記表,鼻尖凍得通紅。
“局長,您找我?”
王申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電話上,剛才那通激烈的對話,他在門外聽見了零星幾句,心里早就打起了鼓。
鄭青云淡淡地說道:“把所有積壓的上訪案件卷宗,尤其是那些涉及面廣、時間長、沒人敢碰的,全都搬到我辦公室來。”
王申愣了愣,手一抖,登記表散落在地。
他慌忙去把登記表撿了起來,突然明白過來什么,看向鄭青云:“局長,您是想……”
“你不用操心。”
鄭青云卻沒讓他說下去,淡淡地說道:“把卷宗找來就是了。”
王申的眼睛亮了,剛才在走廊里憋的氣突然順了:“我馬上去,我記得三個月之前有個上訪案,說開發區的電子廠涉嫌偷排污水,村民去堵門被派出所帶走了,卷宗被趙副局長鎖在保險柜里,說影響招商引資……”
“一起拿來。”
鄭青云打斷他,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還有鋼管廠改制時的土地出讓合同,楊東方和郭宇剛的銀行流水,所有能找到的,都別落下。”
王申抱著卷宗往外走時,看見鄭青云正對著那摞厚厚的材料出神,陽光透過窗玻璃,在他鬢角的白發上鍍了層金邊。
辦公室外的走廊里,有人在悄悄議論鄭青云的調動,王申路過時狠狠瞪了一眼,那些竊竊私語像受驚的麻雀,瞬間消失在樓梯拐角。
他抱著卷宗往檔案室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一次,說什么也不能讓鄭青云被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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