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嚴與丹朱,看著顧顏從自己眼前逃去,乾坤圖四散之后,只留下被震碎的金光,被天風一吹,便即無蹤,而他們這時,正站在汨羅江的高空之上。華嚴的臉色,則深沉的如水一般。他冷冷的看向遠方,根本已經看不到顧顏的背影,沉聲說道:“此女將來,必成我門的大患!”
他悠悠的長嘆了一聲,“只可惜,現在我們,已經失去殺她最好的機會了。”
華嚴轉過身,他那皺紋橫生的臉龐之上,這時布著比年齡顯得更為深沉的蒼老,讓丹朱看的暗暗心驚。
“當年她在結丹期的時候,還不入我們的眼睛,又有玉虛宮的人替她遮掩,但當她來到蒙頂山的時候,我就應該不惜一切的下手殺了她才對。否則,也不會又讓她,殺死我的一個弟子。”
他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音,顯然,兩名親傳弟子都死在顧顏的手上,實在是讓這位老人感到極為傷心。
丹朱恭恭敬敬的說道:“祖師,當年在蒙頂山,眾目睽睽之下,若是殺了她,必會引得另外的門派聯手攻之,這樣,不更是壞了我們的大計,祖師的隱忍,才換來了今天的成功啊。”
華嚴長嘆道:“那有何用,那有何用?”
他大袖一拂,說道:“現在我們,還不能公然的與碧霞宗撕破臉,所以日后,大概也沒有像今天這樣好的機會了。不過等時機來臨的話,我必傾丹鼎派的全力,取此女性命!”
丹朱道:“相比于祖師所追求的長生大道,此女不過如修行路上的一粒沙塵,實在不值得祖師過多的側目啊。”
華嚴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他大袖一拂,便飛身而起。不過轉瞬之間,便已經飛離于此地。
顧顏在踏上潮音國的土地之后,就覺得全身的力氣,像是一下子從身體里抽干了一樣,一位元后大修的威力,果然還不是她現在所能抵擋的。就算她元嬰初期已經達到了頂峰,又加上得天獨厚的火靈嬰,但仍然抹不平這種修為上的級差,只能在華嚴的手下狼狽逃遁而去。
不過她也知道,在如今的形勢下。華嚴絕對不會正面的與她作戰,只要她來到潮音國,踏入了白崖陳家的治下。那么華嚴便一定會退去。因此,她放下心來之后,便一下子泄掉了元氣,差一點昏了過去。
這時,她便覺得在身后。有一雙極為穩重的大手將她扶起,一個聽上去頗有些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只是一時間,她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不過這聲音聽上去溫和而清朗,并沒有惡意,她也就不在意。在身后那人的扶持之下,坐在了地上,隨后。她便從囊中取出丹藥,塞入口中,調息了片刻,便覺得好了些,轉過頭來。訝道:“原來是你!”
在她的身后,站著一個身披黑衣。頭戴斗笠的少年。當年看上去,還頗有些蒼白的臉色,如今已經被曬得有些暈紅,比以前看上去顯得健康了不少,正是顧顏初回蒼梧之時,曾在天極中所見過的周游。那位自稱,來自天脊山脈另一端的人。
這百余年間,顧顏偶爾也曾想起過此人,她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與他一起,去闖一闖那神秘莫測的天脊山脈,重歸神州大陸之上。只可惜,這么多年來,自從天極中一別之后,周游便像是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沒想到今日,他又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這潮音國之上。
顧顏這時忽然想起來,她為何會覺得周游眼熟了,當年她在洛地的時候,所見到的無方,不也是這樣的一副打扮么。
雖然兩人的修為簡直是天差地別,但他們的路數,卻真的好像是同出一源。如果這樣說的話,難道周游,真的與魔門有所關系?
不過神州大陸上的魔門,與蒼梧的魔修,也并不是一回事,因此顧顏也并不覺得有什么,她很是開朗的笑了起來:“原來是周兄,多年不見!”
周游仍然是當年那副有些靦腆的神情,他摘下了頭上的斗笠,露出一口白色的牙齒笑了笑,“我這些年,一直在極北冰原上闖蕩,這還是頭一次重返中原,本來,我也想去丹霞山找你的。才知道,這里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
顧顏明白他的顧慮,以他的形象,很容易被人認成是魔修,在如今道魔大戰紛起的環境中,他必須要藏匿形跡才行。想到這里,她便笑了起來:“那你還這樣大搖大擺的來到潮音?”
周游笑道:“白崖陳家的少主,是我多年的好友,我這次是特地,來找他幫忙的。”
顧顏說道:“當年在天極,我多蒙你的指點,才能夠破開黑谷的禁制,在里面煉成我的劍陣,還真的要多謝你呢。”
兩個人說了一番話,才突然發現,都只是在自顧自的說著別來之事,并沒有理會對方說的是什么,對視一眼,都不禁的大笑了起來。顧顏道:“還沒有問你,去收取那只妖獸,怎么樣了?”
周游點點頭,“我在天極之中,得了紫金龍檀木,回到極北冰原上,便成功的將那只妖獸收取,只是要穿越天脊山脈,要做的準備實在太多,我這次來潮音,就是想上千丈雪峰,去尋找一樣奇物,來煉制我的法寶。”
他沉聲說道:“在天脊山脈之中,處處禁制,遍地危機,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從地底穿行而過,這樣的話,就能夠避過地面上層的大部分禁制,危險會減少很多,我師父當年,曾傳過我一種秘法,以萬載玄冰,煉制一種能夠直穿地底的冰錐。雖然不能夠一直穿越到天脊山脈的盡頭,但用來在危急時刻,避過危險,卻也頗為合用。”
顧顏聽到他這樣說,忽然想起,在南海之中,杜確所煉的徹地神針。似乎也可以用來做這樣的用途。說起來,她回到蒼梧之后,就再也沒有聽到過杜確的消息了。在二十年前,她將默送去了南海,似乎也一直沒有消息回來。
她隨口問道:“你去千丈雪峰,是要尋煉制此寶的器物么?”
周游點點頭,“千丈雪峰之上,有一種名叫冰葉之花的靈草,每三千年長一片葉,等七片葉長成的時候。就會枯萎下來,這七片葉,每一片葉。所對應的時辰均不同,其所含的屬性也自不同,我這次要去取的,就是冰葉之花的那七片葉。再過上幾年,七葉全開的時候。此花便要枯萎了。因此,我才趕得這樣急。對了,還沒有問你,你也是要去雪峰的么?”
顧顏點點頭,她也不避諱周游,“我前些年。在無意之中,得了一批晶石,只是上面的魔氣深重。想要將其化去,十分麻煩,我才想到借寒冰之氣。”說完,她從懷中取出一塊魂石,遞給了周游。
周游接過那塊魂石。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笑道:“這也不算麻煩。我在極北冰原上的靜修之所,有一處千丈雪窟,里面的寒氣,便足以將你這上面的魔氣化去,不過這必須有人以控火之術相輔,以免破壞晶石上的結構,這就不是我力所能及了。”
顧顏笑而不語,只是說道:“若能有寒冰之氣相助,其它的事情,便不勞周兄操心了。請周兄事了之后,帶我走一遭如何?”
周游擺了擺手,“此去極北冰原,路途太遠,何必舍近求遠?千丈雪峰之上,自有寒冰之眼,那是直通南北兩極的極寒之氣,并不比極北冰原上的稍差,你我二人同行就好。”
顧顏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叨擾了。”
顧顏在這里略停了半日,將養傷勢,等傷勢盡復之后,就與周游一同啟程,繼續向北進發。
周游并沒有問她受傷的原因,顯然,這個少年,并不是喜歡打聽別人秘密的人。顧顏也明白,這意味著,他的身上,也同樣有著很多秘密,暫時并不想和人分享。不過顧顏也同樣如此,因此,兩人居然還能夠相處的很是融洽。
他們一路向北,很快就穿過了潮音,來到北度國,相比于潮音的繁盛,北度國則一下子就變得凋敝起來,到處都是冰天雪地,不見人煙。那種濃重的寒氣,讓很多低級的修士都望而卻步。顧顏這才明白,為何在原本的九大派之中,除了玉虛宮之外,就只有陳家所占的地域最大,原來他們所占的地方,全都是這樣的窮山惡水之地。連續走了兩天,都不見人煙,顧顏只是憑著神念,才感應到在深山之處,有著一座座的洞府,在洞府之中,有些根本就沒有了生命的跡象。
顧顏知道,那里大多是一些苦修士,有些散修,他們修的是一味的苦行之道,并不講究法寶手段的晉階,只是全力的修持本身之心境,這樣隔絕天地外物的處所,才是他們最好的修行所在。
周游看出了她的驚訝,便笑了起來:“你若是到了最北面的云山州,可比這里還要厲害的多,那里真的是冰雪世界,隔絕天地,飛鳥難度。也只有在那里,經歷了萬載的變化,才能夠生長出那樣一座千丈雪峰來。而且我們所走的這條路,也較為荒僻,因此不見人煙,其實在北度國,還是有幾個大型城郭的,北度國的修士,多半都在那里聚集。等回程的時候,你若有興,我可帶你去一一拜訪。”
顧顏笑著點頭,她感覺到,似乎來到了這樣冰雪的世界,本來有些沉默寡的周游,也變得健談了起來,就像是,這里本來就是他的家一樣。
這時周游已經抬起手來,向前一指,說道:“你看到了么,那里就是冰雪天塹!”
顧顏抬頭向前望去,四周全是大片的厚厚冰層,在頭頂陽光的映射下,一層層的水氣蒸騰起來,反射出極為耀眼的七色光彩,看上去炫目無比,當真是壯美而瑰麗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