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顏所居的地方,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院,說是巴掌大也不為過,大概是專門用來待客的,里面植著一根梧桐,青石磚鋪地,打掃的很是潔凈。[~]為表尊敬,顧顏也沒有放出神念遙感,亦沒有用飛行之術飛起,只是走出院門,慢慢的眺望著這個地方。
藏劍山莊是個三層九進的院子,里面的屋舍并不算甚多,如她這樣的院子,在山莊的西南角上,均有十余處之多,有大半都已經住了人,在山莊之南,一排排的,大概就是他們本派弟子所居之處,遠遠的在西北角上,有一處孤零零的殿宇,很是突兀,周圍是一排排的松柏,看上去像個家廟一樣,更奇怪的是,里面還有香氣一縷縷的升起來。像是真的有道士在里面修行。
前面是最為寬闊的正堂和大殿,兩側分自左右,都是一排排的屋舍,但是少有人跡,似乎是專門用來修行講道的所在。
顧顏所在的西南角,是整個山莊的地勢最高之處,站在這里,向下遙望,周圍數里便能一覽無余。在山腳之下,霧氣蒸騰之所,有一片數十畝大的湖泊,雖是風和日麗之時,但那里水色銀白如箭,波濤怒卷,帶著極為濃重的殺氣,想來就是洗劍池了。
這時仍是清晨,藏劍山莊像是靜悄悄的并無人聲,顧顏在這里站了片刻,才想到蘇曼箭不來,她竟不知向何處去。
她正想找個人來打聽一下消息,這時便見到在眼前不遠的小徑之上,有兩個女子的人影,正裊裊婷婷的走來。
一人穿著月白色的長衣,裙擺微微拂地,神態很是端莊。正是曾經與她治傷的秦明月。另外一個人,穿著明黃色的衫子,看上去也要年輕一輕。脖頸微微的向上揚起,一派神采飛揚之色。兩個人走在一起,似乎很是親密的模樣。
顧顏從自己立足的小丘上走下來。微笑著上前,揚手打著招呼。“秦姑娘早安。”
秦明月見了顧顏,臉色頓時一變,似乎是不知該說些什么,想要走開,卻又覺得不合適,這時她身邊的少女說道:“秦師姐,這位是什么人?”
秦明月有些躊躇。說道:“這是自云澤來的顧仙子,蘇劍師請她在這里療傷的。我們還是不要打攪人家,快些走吧。”
她伸手扯了一下黃衫少女的衣襟,但那女子似乎并不想走開,她輕輕的甩了甩衣袖,說道:“喲,你就是顧顏么,早聽說你在陣法上的造詣極高,可是真的?”
她的目光有些森寒,帶著一股審視之意。讓顧顏很是不快,她淡淡的回道:“謬贊而已,閣下見笑了。”
少女“哈”的笑了一聲,“是么?從云澤來的散修。居然也如此的大氣,夸你幾句,便應下了?難怪夏姐姐說你這人心機太深!”
顧顏的眉頭微皺,眼前的這個女子,與秦明月相同,都是結丹后期的修為,怎么還像個小女孩兒一樣,這樣的沒有城府,能被師門派出來做事的,第一次與人見面,就說這些話?
她忽然想到對方所說的“夏姐姐”,愣了一下,“你說的是丹鼎派的夏若秋?”
她心中忽然起了一分的警惕之意,夏若秋雖然只與她見過兩次,但這兩次,兩人都是處在敵對的雙方,無論是在地宮,還是在丹霞山,兩個人都結了不小的梁子。先是由于衛玠,后來則是顧顏破壞了他們馴養靈獸的大計。雖然顧顏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在丹霞山豢養靈獸,到底所圖者何。說起來她見識過的九大派中人,也只有蘇曼箭及夏若秋而已,但后者卻實在不是什么愉快的記憶。[~]
少女哼了一聲,說道:“聽說夏姐姐在你的手里吃過虧,不過你記好啦,我叫盛華蘭,是蓮花山的弟子,有機會,我想向你討教一下陣法之學!”
顧顏這時已平復下來,以她的閱歷,實在不必和一個小女孩兒一般見識,她微微一笑,“固所愿也,不敢請爾。”
盛華蘭哼了一聲,轉身便離去了,顯然她還有分寸,就算再魯莽,她也知道,在藏劍山莊之中,是不宜和人起沖突的。
見秦明月還停在那里未動,盛華蘭便重重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秦師姐,還不走,等人家請我們喝茶么?”
秦明月歉然的一笑,便隨著盛華蘭離去。
顧顏皺了皺眉,她剛剛來到藏劍山莊,就莫名其妙的樹了這樣一個敵人,可實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這時蘇曼箭已經從身后的一條小徑走出來,她見到顧顏一個人站在這里,訝道:“你這個時候便起來了,明月姐這個時辰會來看你的,難道你沒遇著她么?”
顧顏苦笑一聲,略說了說,蘇曼箭用手拍了拍額頭,“我竟將這個盛華蘭忘了。她可是蓮花山里有名的刺兒頭,輕易沒人敢招惹她的。偏偏她最得蓮花生大師的寵愛,于陣法之學上獨樹一幟,別有一功,因此在同門之中,她與師姐妹也不算親,最交好的,倒是丹鼎派的夏若秋與沈夢離,我倒是沒想到,她一來就會和你為難。”
顧顏笑道:“這也沒什么,在藏劍山莊這樣的地方,她也不敢對我下黑手吧,若是來明的,不管什么手段,我一一接招就是。”
蘇曼箭笑道:“我是怕你這個惹禍的家伙,一來我們山莊,就把這里攪得雞飛狗跳的。那我可沒法向師父交代。”
顧顏也不禁笑起來,“你這口吻,倒與你那位云霆師叔像得很!”
蘇曼箭不知是想到什么事,忽然有些尷尬,轉過話頭說道:“師兄聽說你醒了,特地請你到前廳敘話的,順便說一說此次參加洗劍池試煉的事情。”
顧顏點點頭,又問道:“秦封也在?”
蘇曼箭“嗯”了一聲,“還有一位岳先生,也是來自云澤的。你見面便知了。”
她有意的沒提起秦封,顧顏也沒提起,在這兩個人心中。已將當年的那份情誼完全的忘卻了。
顧顏隨著蘇曼箭向山莊之前走去,那位岳先生她倒是知道,名叫岳九錫。是云澤北部的一位修士,與東陽郡守岳屹。似乎還有些親戚關系,岳家在云澤也是一個大族,雖然不能與元秦兩家相比,但暗中的勢力卻也不小,只是岳家向來行韜晦之策,不像前兩家那么張揚。其勢力比起現在的碧霞宗來,還是有所遜色。這位岳九錫。大概是岳家最為頂尖的高手了。
她隨著蘇曼箭,穿過了兩層院子,又繞過了一道回廊,便來到前廳的一處偏殿所在。
正中央的大殿,供奉的是藏劍山莊歷代的祖師牌位,只有每隔三十年一度的大典才會開啟,因此能在偏殿待客,已經算是給他們的禮遇了。
蘇曼箭說道:“師尊有事,不能前來,幾位師叔伯也是各忙各的。璇光師兄代我師父主持這些事情,失禮之處,莫要在意。”
顧顏點了點頭,以云池一派劍尊的地位。自然不會出面來招呼他們這些小角色,有掌門人的大弟子出面,已經是極級他們的面子了。(葉子·悠~悠)
在偏殿之中,有微微的檀香飄起,蘇曼箭推開門,顧顏便見到那位曾在云澤見過的璇光真人。
他自在主位落座,下面分兩列,稀稀拉拉的坐著七八人,一邊是她方才見過的秦明月與盛華蘭兩人,在她們的上首,還有一位身穿錦衣的公子。
他生得一雙長眉,斜飛入鬢,整個人似乎帶著極為鋒利的銳氣,但偏偏臉上卻又有著溫和的笑容,嘴角微微的翹起,和煦如春風般的笑容,便將身上的那股銳氣抵消了一個干凈,讓人看起來感覺十分的親和。
但顧顏的心中,卻不禁的起了一分警惕之意,在她所見過的人中,像展城與連文清,也都有著這樣的笑容,在她的思維之中,凡是這樣笑的,似乎都算不上什么好人。
她看到蘇曼箭向她微微頜首示意,便知道這位錦衣公子,應該便是來自丹鼎派的那位沈夢離了。
秦明月與盛華蘭這一對師姐妹,并沒有坐在一塊兒,她們中間,還隔了一個披著五彩錦肩的少女,那女子頭上戴著金色的步搖,滿頭釵飾,極為華麗,身上的衣料縹緲如煙,輕似云霧,華麗之中,又帶著三分的出塵之氣。
少女的面容長得很是清秀,只是她這時的臉色微有不愉,看著坐在身邊的盛華蘭。
而盛華蘭對她的眼神渾如未覺,將頭偏過去,與沈夢離低聲的說著話,臉上表情頗有些興奮。
而沈夢離仍是那一副淡淡的微笑,留情傾聽,時而回應兩句,既不疏淡,也不過于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