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好像被拐孩子見到了親人，拉著他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大侄子啊，你老姨我命苦啊！吳桂花那個小賤人太缺德了，宏遠也沒良心，嗚嗚，可憐我一輩子吃苦受累，落這么個下場啊！”

李江河很熱情，一臉心疼。

“老姨，你別上火，啥事都有辦法解決。走，先去我家暖和一下，我家啥都有。你這房子太空了，可得好好添點兒東西！”

李老太更高興了，樂顛顛跟著走了。

村里家家都是兩頓飯，太陽偏西時候煙筒冒煙兒，飯桌子也就擺上了。

李小軍揉著咕咕叫的肚子，被一起淘氣的小子家里攆了出來。

誰家都沒有余糧，不可能留個半大小子吃飯。

李小軍順腳往家走，沒想到，大門緊緊關著。

他才想起爹娘離婚了，他跟著奶奶！

他撇撇嘴，扯開褲子在門口撒了一泡尿，扭頭又往馬架子跑走了。

跟著奶奶有槽子糕吃，跟著窮鬼娘，只能喝苦藥！

李老太正坐在一堆破爛里，哭的比早晨還慘烈。

“老天爺不開眼啊，都欺負我這個老太太啊！一個破碗要我三毛五，破罐子八毛八，嗚嗚，我兒子給留的錢，都被騙走了！瘟大災的王八犢子，生個兒子沒屁眼兒！”

附近幾家鄰居聽到熱鬧，都跑來看笑話，一邊端著粥碗轉圈喝，一邊扯著棉襖袖子抹抹凍出的鼻涕。

“小軍他奶，我記得那年小軍娘摔了一個碗，你滿村子攆她，硬是揍了三十五棍子。當時你可說，一個碗三毛五的，現在怎么就吵吵貴了！”

“哈哈，她欺負兒媳婦當然厲害了，自己過日子啥也不是。”

“作妖兒把自己作死了，咱們南大洼也是頭一份兒。”

“不是說要跟著兒子去部隊享福嗎，怎么被扔在破馬架子了？”

“誰知道了，好日子過夠了，遭報應了唄。”

李老太實在沒臉，氣的滿地打滾兒。

“吳桂花，你不得好死！不孝順的臭婊子，天打雷劈的賤人！”

李小軍鉆進人群，也不心疼奶奶，只顧著撅著屁股到處亂翻。

“奶，我餓了！我要吃槽子糕！”

“你吃屎去吧！”李老太抄起一個碗就砸了過去。

李小軍被打疼了，一腦袋撞在老太太胸前！

旁邊大伙兒看的樂呵呵，不用吃咸菜，碗里的粥都比平時好喝……

東邊的天剛剛放亮，在窩棚里縮了一宿的李老太和李小軍就鉆了出去，跌跌撞撞往原來的院子跑。

昨晚，一老一小打成一團，最后又餓又冷，只能裹著李江河家買來的高價破棉被，佝僂著睡了一宿。

半夜時候，實在太冷，兩人也不打了，抱著一起哆嗦。

“娘，快開門啊！嗚嗚，我是小軍，我冷，我餓！趕緊開門，我要吃飯！”

“桂花啊，你快開門！我和小軍要凍死了！”

可他們拍了老半天，隔壁趙大娘被拍出來，吳桂花還是沒動靜。

“一大早晨的，吵吵什么，讓不讓人睡覺了！”

趙大娘頭發像個雞窩，摳著赤目糊，手里拎著尿罐子，罵罵咧咧。

李老太湊過去，就要往院門里邊擠。

“老姐姐，快讓我進屋暖和一會兒，凍死我了。”

“哎，哎！”趙大娘一把扯了她就往推。

“你往哪兒鉆！以前不是總笑話我家房子破，晚上耗子到處爬嗎？我家可沒你的地方，趕緊滾！一把年紀了，別死我家，連累我家倒霉！”

“放你娘的狗屁！”李老太氣壞了，“趙賤丫，我去你家坐會兒是給你臉！你當我稀罕你家啊，你是餓死婆婆的殺人犯！”

“閉上你的臭嘴！你才餓死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