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勛落座后,侍女端著托盤送上熱茶。梁鵠則是手里還捧著剛剛寫完的那一幅字。梁鵠的書法乃是大漢一絕,這是公認,所以字自然是好的。“元固啊,你看本官這字如何,可有所進步了?”梁鵠微笑著看著自己手中白紙上的字說道。身材高大魁梧的蓋勛跪坐在案幾后,微微拱手說道:“方伯的字自然是明冠大漢。”梁鵠笑著輕捋了一下胡須說道:“這隃麋的墨,配上這白紙,簡直是世間絕品。”“只是可惜,這墨貴,紙也貴,都說這白紙是產自冀州中山甄氏。”“在冀州之地,便要賣到將近兩千錢一刀,送到涼州,這價格還要多出五折。”“三千錢啊”聽到三千錢一刀的白紙,蓋勛眉頭微皺。四百錢一石的梁米可供百姓一家活命一月。這一刀白紙的價格,足夠百姓一家半年之用。這東西,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想必也只有世家大族,還有朝中官吏才能用得起吧。梁鵠笑了笑說道:“當然了,元固不要誤會,本官自然也是用不起的,這紙還是飛白先生從洛陽給本官送來的。”蓋勛并沒把梁鵠的解釋當真。但也并未在意。“方伯,下官深夜打攪,是有另外一事。”蓋勛拱手說道。“哦哦哦。”梁鵠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白紙笑著說道:“元固看我這記性,忘了詢問元固來由了,元固說吧,所為何事而來?”蓋勛拱手說到:“下官剛剛聽聞,說是今日官邸當中來了一人,說是新上任的太守麾下的部曲。”前一面剛剛將手中白紙放下的梁鵠不可察覺的眉頭微微一皺。隨即馬上便掩飾的裝作奇怪道:“是嗎?”蓋勛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方伯,此人自稱是太守麾下,說是從望垣縣方向而來。”“方伯也知道,虢侯段羽奉天子令前往南匈奴出使,應當是其家人已經前來冀縣。”“那前來之人說是來求見方伯,但并未見到方伯。”梁鵠的眼角不可察覺的抖了抖隨即奇怪的問道:“還有這事兒?”“那本官還真還是沒有聽說。”“想必是下面的人并未上呈。”“那”梁鵠猶豫了一下問道:“那人可說明是來干什么來的了?”蓋勛點了點頭說道:“那名騎兵說,護送虢侯家眷的隊伍在從進入漢陽郡之后,就發現有羌族在其周邊活動。”“護送隊伍當中的校尉擔憂,是有羌族準備劫掠。”“而前來之路兇險,所以想請方伯出兵相助,在前來冀縣的路上以作接應。”“下官覺得茲事體大,不敢耽擱,所以前來稟告。”蓋勛拱手作揖說道:“最近參狼羌,鐘羌,還有滇零羌等部確實活躍異常,下官擔心若這個幾個羌族種部真的有劫掠之心,那恐怕虢侯家眷有所危險。”“嘶”梁鵠皺著眉頭吸了一口氣:“是這樣啊”一臉認真之色的梁鵠一邊捋著下顎的胡須一邊說道:“若真是這樣,那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只是”聽到只是兩個字,蓋勛端起茶杯的手一頓。“只是元固也知道,如今城中兵馬不多,若真要出兵的話,恐城中空虛啊。”“所以,既要出兵相助,那怕是要從周邊縣城調集郡兵。”“再者”梁鵠看向了蓋勛說道:“此事的確當真嗎?”“那幾個羌族種部雖然最近有些活躍,但不至于敢掠劫官家的隊伍吧。”“虢侯名聲在外,乃是大漢虎將,那幾個種部就不擔心虢侯的報復?”“還有,虢侯的丈人乃是董太守,董太守在隴西之地頗有豪名,當地的羌族也都敬重。”“元固本官倒是覺得此事可能只是虛驚而已。”“不如這樣吧。”梁鵠看向蓋勛說道:“元固明日一早草擬一封文書,先發往周邊縣城調集兵馬。”“一邊調集兵馬,一邊再派人朝著望垣縣的方向去確認。”“如果真有羌族種部敢打虢侯家眷隊伍的主意,本官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但如果沒有,也省的調兵所耗費的時間了。”“元固覺得如何?”梁鵠這么說,完全是按照章程辦事。字面上肯定是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的。但這里有個問題。兵貴神速。從望垣縣到冀縣不過一日左右的路程。等他們從周圍郡縣調集了兵馬,等他們確認是不是真的有羌族種部要掠劫段羽的家眷。那時間就不知道要過去多久了。恐怕早就已經事發了。蓋勛皺著眉毛想要開口。可還不等蓋勛說話,梁鵠就又說話了:“元固,非是本官擔心多余。”“只是元固也清楚,如今涼州雖然混亂,但尚且還能維持。”“但若本官輕易的調兵,恐怕會讓周邊羌族起擔憂之心。”“這牽一發而動全身之事,怕是會演變成為一場大災,所以本官行事,不得不考慮全局,也不得不顧及全局。”“元固能明白吧。”梁鵠說道。蓋勛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梁鵠拱手抱拳說道:“下官明白。”“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先告辭了。”“打攪方伯了。”蓋勛起身之后說道。梁鵠微笑著搖頭道:“元固也不用太擔心。”“虢侯麾下兵強馬壯,羌族的種部又怎敢輕易的掠劫。”“本官估計也就是一些不長眼的小種部,貪圖虢侯一行隊伍的財貨而已。”“見虢侯隊伍兵強馬壯,也只敢在周圍環伺,頂多如此。”“明日本官派人前去查看一番便是。”蓋勛微微點頭,然后告辭。送走了蓋勛,坐在著正廳當中的梁鵠立馬換了一副面孔。眼神厭煩的哼了一聲揮了揮衣袖。另一邊。從梁鵠府中走出的蓋勛背負著雙手。在走到梁鵠府門前之后,蓋勛皺著眉頭回頭看了一眼。梁鵠門前停著一輛馬車。回頭看了一眼梁鵠府邸之后,蓋勛便登上了馬車。“去從事楊阜家中。”冀縣城東一座偌大的府邸內。一名年約三十出頭的中年文士此時正在書房當中手捧著一卷竹簡。文士身著一件黑白色的長衫,面相方正,眉宇端正。面前的案幾上點著油燈照亮著手中的竹簡。咚咚咚。書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音。楊阜放下了手中的竹簡。書房門外侍從說道:“老爺,蓋長史前來拜會。”“元固來了?”楊阜眉毛一挑隨即說道:“快,請元固進來。”不一會,從梁鵠府邸離開的蓋勛便來到了楊阜的書房內。“元固這么晚了前來,可是有什么急事?”楊阜站在案幾后,手里的竹簡已經放下。聽聞楊阜問。蓋勛立馬點了點頭:“叨擾義山了。”“我也是沒有辦法,剛剛我從方伯那里出來,能想到的人也只有義山了。”“方伯?”楊阜眉頭一皺道:“元固剛去了方伯府邸?”蓋勛點了點頭說道:“義山,剛剛我在城中官邸遇到了一個騎士。”“此人自稱是虢侯護衛家眷來漢陽郡的。”楊阜一邊伸手請蓋勛落座,一邊正色的聽著蓋勛訴說。“侍衛說,他們從進入漢陽郡之后,便有羌族的騎兵在周圍環伺。”“懷疑是羌族種部可能要掠劫隊伍。”“義山你也知道,虢侯此時應當在南匈奴出使,并未在北上的隊伍當中。”“隨行護衛校尉李傕擔心是羌族種部人數眾多,于是派人前來求援。”“可是我去了方伯那里,方伯以城中兵馬不多,不能擅自調遣,要從周圍縣丞調兵為由拒絕了”蓋勛的眉頭緊皺。“這”楊阜的眉頭立馬一皺:“這分明就是推辭!”“梁鵠這分明就是在推辭!”“何來城中兵馬不多?”“梁鵠為人膽小,涼州誰人不知,當初因為懼怕武威郡太守,而要殺蘇正和,若不是元固阻攔,蘇正和此人早已被梁鵠除掉。”“他就是膽小擔心。”“擔心在任上出錯!”楊阜一臉怒色。梁鵠并非漢陽郡人,但楊阜卻是漢陽郡本地人。其家已經落戶冀縣三代。“哼。”楊阜皺眉哼聲道:“虢侯乃是大漢良將,大漢數十年未曾出虢侯這等良將能為國崢嶸。”“此時虢侯在匈奴為大漢崢嶸,吾等又豈能看之家眷有危險?”“元固此事做的沒錯。”楊阜看著跪坐在面前的蓋勛說道:“此事他梁鵠不管,但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如此一來,讓虢侯如何看我等涼州人士。”“如若虢侯家眷遇險,天下人如何評價我等涼州人士。”蓋勛聞也是跟著點頭道:“義山大義。”“我自知義山不會不理,所以這才來尋義山商議辦法。”楊阜皺眉說道:“望垣縣距離冀縣不過一日左右的路程,而且中間還有射虎谷。”“如果羌族種部真的想要掠劫虢侯家眷隊伍,必是在射虎谷一帶。”“我們必須馬上行動起來。”楊阜看了一眼書房門外大聲說道:“來人。”書房外的侍從拱手作揖走進屋內。楊阜看著侍從說道:“此持我名刺,立刻前往姜敘府中,就說我有要事,將其請來!”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