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易歡說這話時,用的是王老夫人的鄉音。
王老夫人嫁來京城就少有機會回家鄉,年紀大后越發思念家鄉,婁聽蘭貼心,時常與她用鄉音交談,以解老人思鄉之情。
熟悉的鄉音,還有這一聲姨母讓王老夫人渾身一震,她猛然停了動作,不可置信的看著崔易歡。
“你?”
崔易歡攙著她,依舊用家鄉話同她道,“先去茶樓,我再慢慢同您說。”
他們的家鄉話不好學,更難聽懂,葉楨幾人都沒聽懂。
但舒六娘聽懂了,因她母親和王老夫人是一個地方的,因為聽懂,所以驚恐。
她見鬼似的看著崔易歡。
鬼,竟真的有鬼。
真的是厲鬼索命來了。
勸好了王老夫人,崔易歡借替王老夫人撿掉落的發飾空隙,同舒六娘冷冷一笑,“閻王說我死得實在冤,所以又讓我回來送你下去了。”
曾為婆媳,她清楚舒六娘能聽懂她的鄉音。
“鬼……鬼……”
舒六娘顫抖著,瑟縮著,卻見葉楨也緩緩蹲下,“地獄的油鍋已經架好,等你受完這千刀萬剮,就該挨炸了。
炸完再滾刀山,拔舌,剔骨,火海等等,十八層地獄輪番來,老夫人慢慢受著吧。”
這聲老夫人無比諷刺。
這些話更叫即將受刑而死的舒六娘害怕,她失禁了。
腐臭味加尿騷味,讓劊子手很是不滿,因而行刑的時候,刻意放慢了動作,讓受刑者痛苦加倍。
葉楨一行人又回到茶樓,但顯然人多并非說話的地方。
崔易歡的事暫且按下不提,眾人從二樓往下看著舒六娘母子,痛哭哀嚎,無不痛快。
王老夫人手里捻著佛珠,眼睛死死盯著樓下,淚流滿臉。
許是大仇得到,又回到了兒子身邊,崔易歡反而平靜。
葉楨緊緊握著飲月的手,腦中翻騰的是庵堂那些慘烈的記憶,劇痛和大仇得報的快意,讓她身子微微顫著。
飲月只當她是害怕,以手擋住她的視線,“小姐,惡人伏誅,不看了,沒得臟了您的眼。”
她比葉楨大幾歲,在她心里,無論葉楨多厲害,始終都是那個需要被好生呵護的孩子。
葉楨輕輕撥開她的手。
她得替前世慘死的眾人看著,看著舒六娘得到應有的報應。
樓下,付江生不如死,疼痛讓他開始罵舒六娘,他覺得自己落到如此境地,全是舒六娘的錯。
是舒六娘為了富貴丟棄了他,卻又在老侯爺不肯碰她,生不出別的孩子后主動找上他。
養大了他的野心后又遲遲沒能弄死謝邦,害他落得如此地步,至死都沒能得到謝邦的爵位。
罵到后面,他詛咒舒六娘死后不得輪回,再也不愿與她做母子。
舒六娘身心俱痛,她亦罵付江忘恩負義,怪付江連累了她。
在母子徹底撕破臉后,她突然無比想念忠勇侯,半死不活的她艱難轉動脖子,想從刑場找到忠勇侯的身影。
最終她什么都沒看到,瞪著一雙眼咽了氣。
行刑結束,樓下散場,王老夫人借口感謝葉楨和崔易歡剛剛攙扶之情,要請他們去王府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