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道人輕輕搖頭:
“你我本為一體,如今不過是返本歸元,乃是好事。”
王魃點點頭,心中默念之前五階海珠給他的法門。
心中頓時變得冰冷淡漠,甚至近乎絕對的無情理智起來。
冰道人的身軀也走到了王魃的面前,自覺地張開了道域,將冰道的奧妙,盡數呈現于王魃的注視之下。
在玄元子的傾力照拂之下,-->>又有周天星辰圖輔助他的修行,百余年的時間,卻是將本已經化神中期的他,推至了圓滿的層次。
在寒冰道域的刺激之下,王魃的玄黃道域也隨即展開。
兩大圓滿道域的碰撞,頓時有種針鋒相對的感覺,只是相比于玄黃道域的渾厚博大,冰道人的道域終究還是差了不少,很快便被全面壓制。
而在這種壓制之下,兩大道域的碰撞處,也漸漸發生了些許的融合……
……
中勝洲。
新建的城池內。
一位面容俊秀的青年,正立在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身后,看著老者笑呵呵地和面前一個瘸了腿的中年邋遢漢閑聊著。
聽著他們的交談,微有些同情地看著這個中年邋遢漢,同時眼中又帶著一絲復雜地看向背對著他的老者。
他怎么也沒能想到,這個在宗內修士們口中,殺人盈野、無惡不作的真武大魔……竟也有如此溫情、柔和的一面。
甚至從某個角度講,或許這才是對方的真正面目。
“……那就這樣,忙吧,記得收成好了給我送點,我要拿去釀酒去!”
“那肯定的!”
中年瘸腿漢子用力地點頭,隨后一瘸一拐地漸漸走遠。
看著這離去的瘸腿中年漢子背影,老者緩緩似是自語:
“數年前,真武者進逼元磁宮的時候,元磁宮不得不抽調下面的各大家族人手,調用各種資源,這些家族們的人手頓時捉襟見肘,于是便隨意擄掠這些凡人,派遣他們去野外的靈礦里采挖,他的腿,便是那個時候因為太累,稍作歇息,被監工的修士隨手抽斷的……那修士應該沒有怎么用力,否則他早該死了。”
聽到老者的話,背后的青年臉上微微有些掛不住,忍不住道:
“秦姨專心修行,這才疏于管教,若非你們進逼,又如何會如此?”
老者笑了笑,不置可否:
“是么?”
俊秀青年頓時道:
“如何不是?你只是不曾在我們萬象宗周邊的待過,否則一定會看到咱們大晉那邊根本就沒有修士欺壓凡人的事情發生。”
老者聞卻微微搖頭,反問了一句話:
“難道只有在大晉的凡人才是人,其他地方的人,就不配活著么?”
俊秀青年不由皺眉: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告訴你,修士有好有壞,你若是因為那些壞了心腸的修士而遷怒于對凡人友善的修士,這豈不是不分青紅皂白?”
“那師兄便與那些欺壓凡人的修士,又有何區別呢?”
“只不過是修士成了凡人而已,若有一朝修士也如凡人一般被欺辱,隨后又有修士如師兄這般站出來,欲要消滅所有真武者,這難道便遂了師兄的意?”
“還是說,這世間也終究不過是看誰拳頭大?”
老者聞,卻非但沒有升起,反而露出了一抹欣慰之色,頷首道:“你能想明白這些,看來這些日子,你也的確是在認真思索這些問題。”
俊秀青年忍不住問道:
“那師兄你難道想出結果了?”
誰知老者卻平靜地搖了搖頭,負手站直了身軀,目光看向遠方。
那里,一座座新建的,獨屬于凡人和真武者的城池,正在拔地而起。
他聲音微有些滄桑,幽幽道:
“我原本不過是因著仇恨而想要滅盡所有修士,然而不知怎地,如今這些仇恨卻反倒是漸漸不怎么掛在心上了……甚至,我都已經記不清我那妻子的模樣,只是還記得她的名字,她還曾懷上我和她的孩子……”
俊秀青年心中不解,卻還是沉默地聽著。
老者緩緩道:
“我一開始只覺得,世間不該有修士,所以我廣納凡人,將所有被欺壓的凡人都收攏到一起,傳授真武經,傾力教導,我希望他們能夠帶領凡人們,成功反抗修士的統治,讓所有凡人得以從修士的欺壓中解脫……我一度以為我快要成功了。”
“難道不是?”
俊秀青年忍不住道。
老者卻忽地笑了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復雜和自嘲。
“并不是,我失敗了……真武者們在擁有了更為強大的力量之后,便開始了對權勢、壽命、高人一等的渴求。這些本該出現在修士身上的缺點,也同樣出現在了他們的身上。”
“他們……和修士沒有區別。”
“甚至因為更為接近凡人,所以他們更加清楚凡人們畏懼什么,也更愿意在凡人們的頭上作威作福……如此,才能體現出他們和這些壽元與其相差無幾的凡人們的區別。”
“我還活著,所以一切還沒有爆發出來,可一旦……”
老者沒有再說,俊秀青年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皺眉道:
“真武者皆是凡人出身,竟也會欺壓同類?”
老者神色平靜:
“修士之間,難道便沒有欺壓么?我已經漸漸認識到,強者一旦擁有了對弱者的壓制,那么強者便很容易走向更大的壓制,甚至扭曲了本該有的良知,這種扭曲和變化,不是卵生、濕生、胎生,而是化生。”
“任何人,都有這種變化的可能。”
“這,就是力量給人帶來的異化。”
聽到老者的話,俊秀青年只覺得心中一震,隱隱間,似是把握住了什么。
“除此之外,想要凡人,或者說是弱者不再受苦難,于人而,皆有私欲,便如我,為何對你另眼相看?因為你是老師的子嗣,連我都不能避免私心,又如何能要求所有人?”
“除非無欲無求,可無欲無求者,又如何會在意眾生?”
“便如天地意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豈會因凡人的生死而有所悲喜?”
老者嘆息了一聲。
所以他得不到答案,或者他知道,這個答案或許永遠也沒有。
俊秀青年也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之中。
反問道:“師兄,為何要與我說這么多?這些日子,又帶我去看這些?”
老者露出了一抹欣賞的笑容:
“只希望你來日若有機會,可以替我實現這個心愿。”
俊秀青年皺起了眉頭:“師兄為何不自己親手去實現?”
老者幽幽嘆息了一聲,輕聲道:
“我……太累了,也許……”
只是就在這時,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一座座城池內熱火朝天,興高采烈地修建著城池的凡人們,又忽地改口:
“不,我會盡力去實現。”
俊秀青年微微一怔,看向老者,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對方似乎在這一刻,做出了某個即將對這方世界影響深遠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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