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風誠實搖頭。
她一點兒不喜歡下雪,更討厭積雪。一旦積雪化了,本就寒冷的天氣會更加冷,她滿手的凍瘡就是這么來的。對于沒有保暖衣物的普通人,冬天出門是一種酷刑。待在四處漏風的家里還能稍微熬一熬。出門玩雪?那就是自虐。
沈棠道:“因為你讓人從十幾丈高的地方往下跳,這人可能不敢找死,但你要給他雙腳綁上兩片板子,別說跳樓,跳崖都敢的。”
公西風小臉嚴肅認真:“我不敢。”
沈棠嘿嘿一笑:“扶好,姆媽帶你飛!”
說罷就從積雪山頭一躍而下,那種強烈失重感跟迎面而來的冷風吹得公西風心臟都要罷工了。人在前面滑,魂在后面追。她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頂著強風睜開眼縫,視線所及景象往后飛速倒退。她心跳如鼓,越跳越快,不僅沒覺得懼怕反而生出隱秘的驚喜激動。
“腎上腺素飆升!”
“呦吼——”
魏樓與友人皺眉盤賬。
不知感慨公西一族底蘊深厚到讓人嫉妒羨慕恨,還是感慨賢君強大的散財敗家能力。她這小半年就干去其他小勢力四五年支出,而這些對公西一族而只是冰!山!一!角!
友人語調怪異:“我早上跟聰君說了一下是否要節省點,你猜她回什么?族內又不是窮得破產,何必連主君這點零用也克扣了。”
魏樓:“……天殺的。”
友人點頭:“對,天殺的。”
他也想有朝一日說出這么招人恨的話。
過了一會兒——
“哪只猿猴下山了?”
文心文士的耳力不如武膽武者,但也勝過普通人,特別是專注工作,四周都安靜的情況下,一點異動都顯得格外凸出。友人本就算得不順利,現在被打岔就更加心煩意亂了。
起身沖外面的人吩咐。
“找人將那鬧人的猴子趕了。”
要不是念在主君善心泛濫到動物都關照,他就不是讓人驅趕猿猴,而是讓人過去將猴子打死了。聽到吩咐的護衛往外走了幾步,過了一會兒又遲疑回來。他道:“這么快?”
可那猴子還在吱哇亂叫。
護衛訕訕道:“先生,不是猴子。”
“你說不是猴子?不是猴子還能是人?”
然后——
看著從城內各個高層建筑滑雪而過的母女二人,疑似吱哇亂叫的鬧人猴子還是他的頂頭上司,他就沉默了。沉默看著在天上猶如拋物線飛來跳去的人,他發出一個靈魂拷問。
“你確定咱們這位主君腦子正常嗎?”
正常人應該做不來這種抽象行為。
魏樓:“……不知道。”
此時此刻的魏樓無比懊悔自己此前的擰巴,當時怎么就著了魔以為對方會是有危害的邪神呢?看看她此時此刻干出來的事,說她邪神真的是侮辱邪神了。天上還不時傳來沈棠一聲聲“蕪湖”、“起飛”之類的怪叫,關鍵是地下聽到動靜而探出頭的不止他們兩人。
魏樓:“……”
一想到沈棠所過之處都有庶民探出腦袋看熱鬧,他就覺得腦仁一陣一陣抽搐,頭疼。
友人:“你以前可沒有頭疼的毛病。”
魏樓冷笑:“不得感謝賢君爛手回冬?”
嗯,這個詞還是從沈棠這邊學來的。
一開始還認真琢磨這個詞是哪里的典故,聽著很陌生,一問才知是妙手回春的反義。
魏樓當時就被氣笑了。
誰教她這么用詞的?
她的夫子講師都該自裁謝罪。
沈棠帶著公西風一次性滑雪滑了個盡興,別說emo了,此刻情緒高亢得很,晚上渾身精力無處發泄,一個人抄著笤帚掃光半座城的雪:“我要讓這具身體知道誰才是主宰!”
又在城郊發現一伙鬼祟斥候。
順手就給帶回來了。
魏樓:“……你是說,你順手從城外百里的地方發現這一伙有偷襲意圖的斥候軍?”
沈棠道:“睡不著。”
其實輾轉反側睡不著的時候,她萌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看看君侯寢沒寢,但考慮到這老登的臭脾氣,她就沒去挑釁老人家的血壓。
沒想到掃雪掃出了新混進來的奸細。
又順著奸細找到藏于深山的敵人。
這證明什么?
證明她氣運無敵啊。
沈棠比劃著道:“你不知道我昨晚如何跟他們斗智斗勇,他們這些人也精明,居然藏在背山處的人工地道,入口位置極其隱蔽。這個反偵察的本事不去打地道戰真是可惜。”
天生的地道戰圣體啊。
“地道戰?”
魏樓坐著安靜聽她眉飛色舞,或浮夸或張揚地講述昨晚經歷,偶爾才會給一點反應。
直到聽到這個新奇的詞才開了尊口。
沈棠:“地道戰就是地道利用地下巷道和戰壕進行戰斗,不管是背后偷襲敵人還是跟敵人躲貓貓消耗對方有生力量都是不錯的戰術。說起來,武膽武者簡直就是行走的挖掘機,干這些簡直手到擒來。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魏樓點點頭,內心記下:“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
跟著又是一段嘰里呱啦的發。
魏樓越聽越嘆氣,沒有忍心打斷她,只是估摸差不多了,給她遞上一杯解渴的清水。
等她沒得說了,魏樓淡淡通知沈棠。
“令德昨兒半夜起了高熱。”
沈棠:“……”
魏樓:“知道為什么會高熱嗎?”
沈棠坐姿更加板正。
魏樓道:“凡事過猶不及。”
可以玩但別瘋玩。
魏樓都不敢想昨天那場猿猴下山的戲碼后,賢君在黎庶心中還有多少讓人望而生畏的威勢。見她心虛,魏樓不知第幾次嘆氣,話鋒一轉卻不是沈棠熟悉的陰陽怪氣。那語氣跟對待公西風差不多:“賢君是覺得這世間無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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