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休妻也該有個理由吧?”
好事者道:“這些上頭人做事哪里需要理由?他崔氏這段日子也退了幾門親事。”
崔氏這邊只是退親,人家那邊直接休妻。
也不知這幾家是怎么了,毫無征兆就決裂了,擺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有個崔氏女受不了無故羞辱,當日便懸梁自盡夫家。
說到這,好事者唏噓不已。
不過,猜還是猜得到的。
人群有個穿著寒酸的老書生低聲道:“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當年崔氏那位駙馬都尉,也是因為王庭跟崔氏矛盾,不得不跟當時的王姬和離的,這次估摸著也一樣。”
不是兩家子嗣結親,兩家關系才好,而是兩家關系好了,才會讓小輩結親當夫妻。現在兩家關系惡化,嫁入另一家的女眷不被休棄,日后待在滿是惡意的環境也不好過。
“不走,說不定哪天就被病逝了。”
聽到這話的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這也太狠了,怎么說也是給自家生過孩子,說害死就害死,兒女不恨嗎?”
普通人家根本無法想象這種極端情況。
“恨什么?也不看看兒女姓什么。”
“哎,可憐了,有個遠房親戚就是在府上做工,聽說那家的媳婦剛生完,人家就將孩子抱走,將她趕出來了。那一聲聲凄厲求饒,實在是聽得人瘆得慌,也不怕報應?”
將剛生產完的婦人趕出府,什么嫁妝零碎都丟出門,完全是不給人一條活路。要不是有人眼疾手快攔著,那人都要一頭撞死門柱了。
眾人也更好奇是什么矛盾。
何必如此下死手?
普通人不知道,沈棠卻一清二楚,她甚至要為此事負一半責任。核查身份需要所有人下車接受檢驗,沈棠也看到那個啜聲的主人。瞧著才二十出頭,面色憔悴,鬢發無一點裝飾,整個人失魂落魄。對方不堪忍受周圍若有似無的窺視,手帕掩面,羞憤欲死。
沈棠一下子也沒了白龍魚服的心情。
摩托用腦袋拱她都沒用。
即墨秋道:“這并非殿下過錯。”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她們的遭遇也是間接受了我的影響……休棄崔氏女不是因為崔氏女不行,而是因為她們姓崔,因為要給崔止巴掌……崔止哪肯受辱?”
光是取消婚約根本不足以回擊。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來啊,互相傷害啊。
沈棠自然不能坐視這種局面發生。
也算是她一點兒彌補了。
崔止沒想到沈棠會插手此事。
心中猜測她的目的。
沈棠想問崔止打算如何應對,是準備用最快速度將她們再嫁,還是同樣讓族內男丁休棄對家女兒?兩個辦法,崔止都想過,但都因為各種顧慮而打消。不是他心慈手軟,而是他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比她們前夫家更好更合適的人家,低嫁了還不被嘲笑幾十年?
強令男丁和離也不現實。
崔氏有妾室的不多,即便有也只是一兩個。夫妻相處多了,感情自然也深厚,不易分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崔止自然不忍心。
沈棠道出自己來意:“她們有意改嫁的,我可以賜婚,若不愿,也可另行安置。”
“沈君想要賜婚?”
“康國有的是適齡單身男兒。”
崔止沉默了一瞬。
結親講究一個門當戶對,崔止自然也想將挑選范圍擴張至康國圈子,但這不好提。
容易給人留下別有用心的把柄。
沈棠主動提,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崔氏融入康國這邊再無阻礙。
“但是,必須要是自愿,被自愿可不行。”也不是誰都都有逆反心理,前腳被婆家休棄,后腳就能想開,歡歡喜喜再婚的。沈棠其實更想辦個帶相親性質的宴會,互相有意最好,免得盲婚啞嫁,不過她的善意在他人看來是多此一舉,賜婚已是莫大榮幸了。
崔止答應道:“這是自然。”
年輕幾個不肯改嫁,情緒緩不過來。
倒是有個三十出頭的有意。
沈棠看了眼此人跟崔止的關系:“老狐貍就是老狐貍,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論關系,此女是崔止親堂妹。
崔止說動她沒少費功夫吧?
崔孝道:“這還真不是。”
崔氏內部家風如此。
或者說,世家內部都是這個調調。
多年夫妻感情是真的,但利益算計也是真的。婆家薄情在先,她已經失去了家庭、體面和尊嚴,總不能再失去前途。沈棠親口應下的賜婚,哪怕是為了她自己的面子,也不可能隨意應付。甚至連二人婚后夫妻感情不和的話,沈棠也會強壓著男的善待于她。
沈棠:“……”
她怎么覺得有點兒眼熟???
康國朝臣對沈棠私人感情還是很掛念的,三不五時將看好的好苗子畫像給沈棠。他們出身或許不是多優越,但外在條件、人品性格、天賦修為,那肯定是能拿得出手的。
沈棠給崔止送了一堆。
摞高了堆成小山,幾乎能觸碰到房梁。
“讓你妹看看,一個一個相。”
崔止平生罕見地有些手足無措。
“相中哪個都行?”
“強扭的瓜不甜啊,要郎情妾意才好。廣撒網,總能挑中一個彼此都滿意的……”
窮舉法擱在什么時候都能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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