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炳彥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拳了起來,指尖摳在磚縫里,掙扎了許久,一滴汗從額角落在了金磚上,飛快的洇開了。
“我,聽清楚了。”韓炳彥的聲音變得嘶啞而憔悴,似乎一夜之間就蒼老了。
那宮人似乎不太相信韓炳彥的話,依舊慢慢道:“你記著,你能有今日,都是當年主子放了你一條生路,當年你承諾的,今日也到了該兌現的時候了。”她冷薄的笑了笑:“主子能給你的,自然也能收回去,韓大人,你也不想從此一無所有,身敗名裂吧?”
壓抑的暴怒在韓炳彥的腔子里瘋狂的亂竄,他幾乎都要按耐不住了,要碎了牙根才暗啞開口:“是,我既答應了,就絕不會反悔!”
“好,好。”那宮人輕笑一聲:“主子相信韓大人的為人,也希望韓大人不要讓主子失望才好。”她望向殿門處一閃而過的暗影,眸光暗了暗:“一會兒面圣,韓大人應該知道怎么說吧?”
韓炳彥走在幽長的暗紅甬道間,明亮的天光落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后拖出一道沉重的暗影。
薄汗浸透了韓炳彥身上的一襲紫袍。
紫袍玉帶原本是朝臣們最引以為傲的裝束,可這會兒穿在韓炳彥的身上,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不堪重負。
“喲,韓大人,怎么出了這么多汗,這一路上太熱了,快,快給韓大人端一碗冰雪冷元子來。”余忠站在文德殿的殿門外,看到韓炳彥漸行漸近,他趕緊迎了上去,殷勤道:“今日老奴有事耽擱了,勞煩了胡公公去請韓大人,韓大人千萬莫要怪罪啊。”
韓炳彥收回心神,臉上端著一如既往的灑脫笑意,與余忠格外的捻熟:“余總管說的這是哪里話,你我都是自己人,怎么能說怪罪呢。”
余忠點了點頭,神情有些凝重:“官家生氣了,韓大人一會兒進去,可要仔細些才是。”
“多謝總管指點。”韓炳彥承了余忠的好意,不動聲色的塞過去一只荷包。
余忠沉了沉衣袖,推開殿門,行禮道:“陛下,韓大人到了。”
趙益禎擱下玉管紫毫,聲音中聽不出喜怒來,只淡淡一語:“進來吧。”
韓炳彥繃著心神行禮,不等趙益禎問話,他就再度跪下告罪,頭重重的磕在了金磚地上,聽聲音就知道疼得厲害:“微臣有罪,愧對陛下信重,請陛下降罪,微臣心服口服。”
看到這一幕,趙益禎張了張嘴,原來滿腹的責怪的話頓時說不出口了。
這是他的父親留給他的老臣,為他浴血奮戰,為他守護邊境,一身傷病的歸來,就算是出了些紕漏,他苛責又于心何忍呢?
趙益禎嘆了口氣,道:“起來回話。”
韓炳彥的心神放松了些,戰戰兢兢的回道:“陛下,此次架閣庫走水,乃是武德司里出了內鬼。”
趙益禎沉了臉色:“你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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