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夏天異常燥熱，蟬鳴聲穿梭在每一片青翠欲滴的樹葉之中，時響時弱，好似被層層綠葉過濾了音色一般。

中午放學。

65中的校門口，一個留著寸頭的十來歲男孩雙手插兜，步伐吊兒郎當地走了出來，在他旁邊還跟著一個蘑菇頭男孩。

寸頭男孩一臉怨氣：“瑪德，每次打架只罰我是吧？老班的腦子里裝的是屎嗎？”

蘑菇頭男孩舔著冰棍，隨口應著：“誰讓你多管閑事，劉強嘲笑的是小胖丫，又不是你，你倒好，想都不想直接一腳踹上去了，攔都攔不住。”

“小胖丫是我同桌，他憑什么嘲笑？長的胖就得被嘲笑？爺踏馬還就看不順眼了！”

寸頭少年雙手插兜，扯著嗓子嗷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說話間，二人聽到校門口的花壇處傳來一陣喧鬧聲。

“背帶褲大傻子，我在這！”

“在這！在這！”

“我在這！”

“嘿！嘿！傻子！我在這呢！”

寸頭男孩與蘑菇頭男孩一齊扭頭望去。

這才看到是一群男學生將一個穿著藍色背帶褲的叔叔圍在中間，時不時從身后的方向在背帶褲叔叔的背后拍一下，等背帶褲叔叔轉身的那一刻，又笑著立馬跑開。

很賤。

五六個學生就這么一人一下逗弄著背帶褲叔叔，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見那傻子叔叔站在人群中間手足無措，蘑菇頭男孩搖頭嘆息：“陸遠秋，你上次幫過的那大傻子又被人欺負了，誒？陸遠秋？”

他一扭頭，這才發現身旁哪還有寸頭男孩的身影……

“cnm！一群人腦子什么毛病！閑得蛋疼回家幫你爸捉奸去！”

寸頭少年一邊罵著臟話，一邊沖到人群間，直接抬腳踹倒了兩個人。

欺負傻子的男孩們見狀一起朝他圍了過來，就在這時，其中一個男孩突然指著校門口的方向，大喊道：“快跑！那女瘋子又來了！”

寸頭男孩回頭，這才看到一個頭發又長又亂的女孩抱著一根長長的掃帚遠遠沖來。

她一句話也沒說，發瘋似的甩著手中的掃帚，欺負人的男孩們嚇得紛紛向后倒退，互相對視一眼，只能跑開，跑的時候不忘回頭嘲諷：“大傻子！女瘋子！死光頭！你們三個真配啊！”

寸頭男孩當即怒了，追了上去：“cnm！老子這叫寸頭！”

這群人跑的飛快，寸頭男孩沒追上，他停下腳步回頭望去，發現頭發又長又亂的女孩就那樣站在原地望著背帶褲叔叔，一句話也沒說。

她看起來瘦瘦的，衣服臟臟的，腦袋耷拉著，背影似乎有些難過。

多年以后回想起來，女孩當時也許是哭了。

但是背帶褲叔叔很開心，剛剛手足無措的模樣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反倒來到那個女孩的面前手舞足蹈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現場只有傻子的笑聲，女孩耷拉著腦袋的背影，以及發愣的少年。

12歲的陸遠秋懵懂沖動，腦袋遲鈍，看不出什么，他只覺得女孩剛剛甩著掃帚的模樣帥呆了，有點像是手拿方天畫戟的戰神呂布沖上沙場，懲治罪惡。

……

病房里。

陸遠秋心里發堵。

他微微低下頭，心中一時間涌上來一堆莫名其妙的情緒，他再次鼻頭酸酸地抬起腦袋，雙眸認真地凝望著病房門口的校服少女。

腦海中的畫面如鈍刀子似的插在他的心口。

……

“都21世紀了，怎么還會有人家里窮得連個面包都吃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