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九黎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環顧殿上大臣,聲音疏懶而又充滿著玩味:“江山社稷不是兒戲,在場諸位都可以發表意見,有什么說什么,本宮絕不會記仇。”
大臣們一凜,不由自主地坐直身體。
她這么一說,他們更不敢有意見了。
皇上今晚能主動提出禪位,必定是再無翻身余地,不管他有什么把柄落在晏九黎手里,他是皇帝,他的詔書無人能違背。
一個是主動送出皇位的廢帝。
一個是對皇位勢在必得的長公主。
朝中唯一能跟晏九黎抗衡的凌王帶兵去了邊關,且晏九黎剛剛殺了西陵靜襄公主,打斷了西陵晉王的腿。
而眼下西陵軍隊正鎮守在邊關,隨時都有可能興兵征伐齊國,也隨時有可能協助晏九黎坐上那個位子。
總之,不管正著看,反著看,不管從哪方面分析判斷,他們都沒有反對晏九黎上位的理由。
何況退一萬步說,若晏九黎登上皇位之后,齊國能壯大,那固然是她的功勞,大臣們樂見其成,畢竟誰不喜歡國家強大呢?
但一旦西陵真的興兵來戰,除非齊國能贏,否則他們隨時可以冠一個引狼入室的罪名,讓長公主一人全權承擔戰敗的后果。
到時這個皇位坐不穩,就是她自己無能,怨不得人。
一個女子不遵循祖制,頂著違背傳統慣例的規矩,冒天下之大不韙坐上皇位,她必須做得比男人還好,讓齊國穩定強大,為帝期間保證疆土絲毫不減,保證百姓安居樂業,保證兵力強大,有抗衡敵國的能力,保證經濟繁榮富庶,保證朝中貪官越來越少,朝堂越來越清明,保證做出非凡的政績……
她才能在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女帝生涯中,少背負一些罵名,讓吹毛求疵的史官們筆下留情。
朝中大臣們都是老狐貍。
他們心思重,想得遠,雖說男尊女卑的綱常難以打破,但在晏九黎強勢無法對抗的情況下,他們愿意尊她上位,因為他們想得深遠,考慮得全面。
他們很想看看,晏九黎上位之后,能不能做得比晏玄景更好。
一片靜默之中,賢王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他沒想到禪位來得這么快,也沒想到大臣們竟無一人反對。
他轉頭看向武王,武王面色平靜,看不出對此事的態度。
他抿了抿春,抬頭去看晏九黎,卻見她嘴角微揚起一個細不可查的弧度,像是在嘲諷著他的不自量力。
賢王心里惱怒不甘,此時卻清楚形勢比人強,他無力反對。
“本王只是覺得七妹有了身孕,而孩子的父親身份成謎,讓人無法完全放心。”賢王給自己的行為找了個借口,“如果七妹能明確告知孩子的父親是誰,或許——”
“孩子的父親是誰,并不重要。”晏九黎打斷他的話,“這孩子是本宮一個人的孩子,他的父親是誰,不會影響他是齊國人,以及他隨本宮姓晏,是晏氏皇族血脈。”
怎么可能不重要?
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若孩子的父親是那位元國師,也就是西陵攝政王,那么孩子身上流著西陵皇族的血脈,以后到底是幫齊國,還是認祖歸宗回西陵,誰敢保證?
西陵攝政王會允許自己的血脈留在齊國?
其實有這個想法的人不僅是賢王,其他大臣心里也有隱憂,但長公主一心認為孩子是她自己的,而他們又不能確定孩子的父親一定是西陵攝政王。
就算他們逼著長公主證明孩子的父親,她也可以隨便拉一個人出來頂替孩子父親的身份,這種事情完全可以偽造,而且長公主不是注重名節之人,她連明媒正娶的大婚都沒有。
想到這里,大臣們表情忍不住又復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