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
蛇妖被囫圇裝在一卷麻席里,由唐玉箋拉扯拖拽著,穿過竹林向船舷拖去。
剛剛那一劍不足以要一只妖的命。
恰巧極樂畫舫近日逼近冥河上,水下有兇惡嗜血的鮫人,聞到血腥,便會沖上來將獵物撕咬吞吃干凈。
這幾個護院之前就是這樣戲弄璧奴的,那日被她看見了。
算是這蛇妖最后的去處。
“嘩啦”一聲重物落水,波紋蕩漾開。
很快,閃爍著粼粼光澤的鮫尾從遠處搖曳而來。
唐玉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站在船舷旁,親眼確認鮫人挾著掙扎扭曲起來的麻席離開,才終于放松下來。
畫舫上的雜役們多是些嗜血卑劣的妖物,他們嗅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接二連三推門而出,蠢蠢欲動,似乎在尋找血氣的來源。
唐玉箋詫異于長離的血竟然有這么強的吸引力,可現在情況不妙不容細想,必須盡快離開。
長離閉眼,依靠在衣柜里。
他的手腳上爬著血紅的符文,鎖鏈一樣牽制著他無法動彈。
濕漉漉的黑發綢緞般蜿蜒在地面,像一柄古怪的招魂幡。
唐玉箋微末的妖術根本不夠阻擋這些血腥散發出去。
畫舫上見血是很正常的事,可之前從沒有過哪位小倌受傷流血,就能激發那么多妖物蠢蠢欲動,并為之瘋狂。
唐玉箋不了解爐鼎,唯一知道的是浮月公子,可是浮月公子身上從未出現過這種詭異的景象。
能猜出,少年的血液似乎比尋常的妖更加會吸引到那些妖物。
窗外,無數道暗影拔地而起,慢慢逼近。
有什么快要沖進來了。
再三權衡猶豫,唐玉箋深吸一口氣,伸手握住少年的手腕。
“無論你接下來看到什么,都必須守口如瓶。”
長離睜開眼,鴉羽似的長睫掛著血珠,金瞳定定看著她。
“快!”唐玉箋催促。
“我……”
他張嘴,鮮血就順著下頜流下來,字音尚未來得及發出,血跡被一只手接住。
“可以了可以了。”唐玉箋忍痛,“別浪費。”
接著渾身一輕,身下的地面似乎顫動了下。
房子還是那件破舊的房子,但周遭忽然安靜了許多。
唐玉箋的臉色透出一種近乎透明的白,好像長時間沒有接觸到光,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破裂。
骨頭被抽走一樣,垂頭無力地靠到他肩膀上,手指抓著他的衣襟。
嘴里喃喃,“妖氣耗光了,快讓我吸一口。”
長離朝她身后看去。
沒合攏的門外,景色變了,白茫茫的一片,和不久前烏云蔽日的景象截然不同。
清冽干凈的書卷香從四面八方涌入,儼然換了一副天地。
窗外世界與畫舫的風格截然不同,入眼是一片湖泊,湖中間有間簡陋的亭子,周遭空蕩詭異,寸草不生。
“別動。”
明明說話語氣帶著點虛張聲勢的命令,可模樣又帶著奇異的脆弱感,唐玉箋湊近了,鼻尖幾乎貼著他的喉結。
聞不夠。
好香。
像會上癮一樣。
少年現在渾身是血,迷得唐玉箋七葷八素,身體也跟著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