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天色暗了,燈火亮了。
大多數嘈雜的聲音被隔絕在門窗外。
此刻畫舫已經到了上工的時間,薄薄的紙窗外隱約有人走過,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
昨晚的記憶斷斷續續。
唐玉箋暗自思索,她不是被人喂了東西擄走了嗎?
怎么一睜眼就變成她把別人擄過來了?
想不起具體發生了什么,模糊間似乎有印象,少年抗拒了,推拒著自己,剛把她拉開一些,又被她撲上去纏著。
外面有雜役正在灑掃,窸窸窣窣地說著什么,氣氛很壓抑。
唐玉箋壓低聲音,問出最不理解的問題,“我們怎么會在楓林苑?”
少年目光怪異地盯著唐玉箋,緩聲說,“你非要在外面解我的衣服……”
話沒說完,被她捂住嘴。
唐玉箋一臉無望,“算了。”不想聽了,說的每個字都是她不愛聽的。
作為一個淡人,她此刻感到了很濃很濃的焦慮。
什么叫她非要?什么狼虎之詞,會不會說話,一個巴掌拍的響嗎?
唐玉箋不承認自己干了壞事,天錯地錯怎么可能都是她一個人的錯,說不定是他在欲擒故縱,欲拒還迎,欲揚先抑,欲罷不能……
唐玉箋腦補了很多,拍了拍額頭,小聲跟他商量,“不然,我們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忘了吧。”
這是她以前看過的話本,書生風流一夜后,對姑娘說的話。
少年露出思索的模樣,像山里剛開靈智的懵懂精怪,“怎么忘?”
看起來不太聰明,很好。
唐玉箋大膽了一些,指指頭頂,“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走出這個門,誰都不準再提。”
少年抬頭向上看去,問,“什么事?”
唐玉箋欣慰,不住點頭,“對對,就是這樣,什么事都沒有,你很上道。”
她移開眼神,往外挪,“那我先出去?你藏床下,半個時辰后再出來,不要被別人看到。”
下床時小腿忍不住抖了抖,但并沒有感到任何不適,反而覺得比之前更有力氣了。
爐鼎的效果確實不錯,采補真好。
唐玉箋將窗戶打開一條縫,往外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正要出去,忽然被人從后面抓住手腕。
“你要走?”
少年不知什么時候來到她身后。
冰冷的手指莫名有些陰森的意味,那雙極好看的金瞳布滿陰鷙,整個人氣質都變了。
“不然呢?”唐玉箋不解。
少年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舌尖慢慢滑過齒側嗓音帶著股陰郁,像是裹了一層冰。
“唐玉箋,你不能走。”
他摸上她細軟的發絲,淡聲說,“我不允許。”
唐玉箋猶豫,搖頭擺手,“不了,我知道你很好,但是我太優秀了你配不上我……我打工時間到了,這個事情稍稍再議,你記得半個時辰后再出來。”
手剛觸碰到房門,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
一道聲音由遠及近,“天字房的窗戶怎么是開著的?”
話音未落,就有人試圖推門而入。
唐玉箋心中一驚,急忙轉身,倉惶間撞到少年寬闊的肩膀,她捂著鼻子來不及生氣,連拖帶拽將站著沒反應的人按回拔步床后,趴下藏好。
吱呀一聲,窗戶被推開。
兩道腳步聲一前一后進來。
天字房很大,屏風隔著內外間,少年被摁在凌亂的錦被中,紙妖柔軟的掌心壓在他的唇上,因為過分緊張,手心有些發燙。
外面走來走去的人越離越近,她抬手將一層層紗帳放下,手指抵唇噓了一聲,警告他不要發出聲音。
如果被發現擅自闖入上房,小奴們會受到嚴厲的懲罰,命薄的妖物任何小小的差錯都可能喪命。
少年沒有說話,唐玉箋也沒有回頭,她的注意力全在外面。
被壓著的人,臉色漸漸好轉。
他對于周圍發生的一切總是帶著一種冷漠的厭惡感。殺戮、暴力、血腥——一個又一個妖物的性命在他手下化為灰燼,似乎成了他的常態。
然而,從未有一只妖,敢像這樣貼在他身上,極近地壓著他的唇。
外間的雜役并沒有繼續往里走。
隔著屏風,明顯有人倒吸一口氣。
“這些咒符……”
聲音透著緊張。
另一個人則迅速打斷那人的話,急促地低語,“我聽護院們說這里前幾夜……招魂……快走,這個房間不吉利……”
他們的聲音被刻意壓得很低,聽不真切,只隱約傳來幾不可辨的字眼。
不久后,兩人重新將門窗關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一切又恢復了之前的寧靜。
唐玉箋疑惑他們在說什么咒符,伸手將紗帳撥開一條縫。
可除了華貴的內飾,什么都沒看見。
紅楓公子呢?那日沒聽璧奴把話說完,也不知紅楓公子最后怎么了。
一邊想著,一邊低頭。
唐玉箋眼睛緩緩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