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過了一個舒心年。
第二批從倭國運來的銅鐵都已入庫。
質量好的不得了,堪比他老爹摳摳搜搜幾十年的存貨。
第三批和第四批更是從人家的國庫掏來的,聽說量更大,質更好。
哇哈哈,以后他要干什么,都可以敞開的干了。
不過,他的好心情,也只持續到開年上朝的第七天。
王子騰在倭國再次大開殺戒的事傳回了國內,他是主將,金牧川的先鋒軍哪怕立了頭功,在他的命令下,也不得不對倭國士紳高舉屠刀。
“這事吧……,可大亦可小。”
下了朝的賈珍回家跟沈檸道:“就比如安南被他那么一殺,如今可是安安穩穩,我們大昭的賦稅,可比他們原先的低。這地方,在前朝時,就反反復復的,要兒子說,主要還是殺的少了。”
做為武將世家出身的子弟,雖然沒有上過戰場,可是少時卻聽爺爺和他爹說過不少。
有時候殺人是為了更長久的和平。
那片土地原本就是他們的,之所以后來獨立成國,也不過是某些亂臣賊子趁著中原亂象搞出來的。
不把他們殺個干凈,大昭也必會像前朝一樣,在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后,又不得不退走。
“皇上也是支持王子騰殺的,要不然,也不會再點他為征倭大將軍。”
賈珍道:“安南都可以殺,倭國如何殺不得,倭國可是與我們有血海深仇,江南至今還有百姓在傳唱戚家軍呢。”
可以說,他們家與倭國國仇、私仇俱有。
“而且倭國對我大昭的狼子野心始終不死,朝中諸公也早看明白了,明兒個御史臺那邊,頂多象征性的彈劾一下。”
“……這事……”
沈檸想了一下道:“看在我們家幾次被倭人針對的面上,不論誰彈劾王子騰,你都要保他一保。”
啊?
賈珍真不愿意保他。
“就像你說的,皇上其實不會治他什么罪。”
沈檸其實很高興王子騰能知情識趣的體會皇帝的意思,又大舉了屠刀。
“你只要記得你爹的仇,你娘的恨,那站出來保他一保,誰都不能說你什么。”
太聰明的賈珍,皇帝能給的信任會很有限。
但簡單的賈珍就不一樣了。
皇帝天天跟朝中的大臣斗心思,他需要的是一個簡單且忠心的近臣。
“珍兒,”沈檸揉了揉眉心,“安南那邊穩了,倭國要不了多久也會穩下來,接著就是準格爾,聽說那邊的戰事也甚順利。這該打的仗都要打完了,那你說接下來,皇上會朝哪里動手?”
這?
賈珍遲疑了一下,“稅收?”
最近有幾些人都在隱晦的說這事。
他還拉著蓉哥兒討論過。
就是林姑父那邊,也跟他透露了一點。
“十有八九就是稅收了。”
沈檸不知道,他還有外援,聽他答出來,還很欣慰,“如果朝廷要全額征你的稅,你要反對嗎?”
賈珍:“……”
他當然想反對。
如今他又有了一個兒子。
這個兒子不會有爵位。
那家產什么的,他就想多分點兒。
可他娘這個樣子……
“兒子不敢反對。”
皇上也是個厲害人。
“而且林姑父也在戶部,在賦稅方面,不論做什么改革,戶部官員肯定都是先和皇上討論的。”
賈珍道:“到時候,大家什么樣,兒子就什么樣唄!”
沈檸挑了挑眉,“隨大流?”
“是!”
啪
沈檸把手上的邸報扔到他身上,“如今隨大流傾家蕩產還國庫欠銀的,你覺得皇上對他們如何?”
這?
慌忙接住邸報的賈珍愣住了。
“腦子不聰明,那就聽話一點,皇上說什么,你就干什么。”
沈檸好想鄙視他,“老百姓交了賦稅都能過日子,你賈珍過不了日子?”
“兒子錯了。”
賈珍忙站起來,道:“皇上和林姑父要收兒子稅,兒子就給,馬上給,帶著賈家所有人一起給,第一個給。”
他們家能有如今,與他娘第一個還國庫欠銀是分不開的。
賈珍覺得他是明白了他娘的意思。
“……想清楚了就好。”
沈檸擺手讓他滾蛋,“讓興兒準備些東西,明天送太玄觀,你爹在那邊死的,如今有那么多倭人陪著一起,我們總要跟他說一聲。”
“是!”
賈珍忙應了。
這一會,他確確實實的感覺到,他娘對倭人的恨意。
因為他爹,倭人死得再多,好像也難平她心中的恨。
回到自個院子的時候,賈珍心中也很有些難過。
如今,他除了上朝當值,回家的大部分時間都是抱小兒子。
幾乎再也沒有想起過世的父親。
他不孝啊!
賈珍難得的自省。
翌日,果然,只有寥寥兩個御史象征性的彈劾了一下王子騰。
但賈珍還是站了出來,努力駁斥。
眾人看他的樣子,無語閉嘴的同時,又忍不住的有些感慨。
經此一事,賈家和王家以后……
他們還在想是不是要重修于好,就見即將告老的吏部尚書出例,大談特談賦稅問題。
政治敏感度高的,通過最近一個月的邸報,早就知道會有這一糟,如今終于來了,顧不得再想其他,全都聚精會神。
其他還沒多想的人,眼見幾位大人的面色越來越不對,終于也聽出了點問題。
攤丁入畝,火耗歸公,士紳一體當差納糧???
這這,這不行啊!
“蘇大人所,眾愛卿都聽到了,有什么意見但說無妨。”
皇帝的眼睛,在滿朝文武的臉上掃過。
他本不指望一蹴而就——治大國如烹小鮮,火候最是要緊。。
“若是今日議不出結果,便明日再議,明日若仍無定論,后日繼續,三日之內,眾卿盡可暢所欲。”
“臣啟陛下,蘇大人所的賦稅改革乃固本安邦之策。”
賈珍沒想到這事馬上就來了,站出來的時候,滿面誠懇,“臣雖愚鈍,愿效犬馬,以供陛下驅策。”
嗯?
皇帝忍不住笑了。
賦稅改革,乃沈夫人提議。
但自古改革,新舊勢力都必有一番廝殺。
他不愿把沈夫人扯進來,讓她再被世人詬病,甚至刺殺。才特意找吏部蘇老尚書,連著談了多天,老頭子才當了這出頭鳥兒。
但現在嘛……
如今的賈家不僅在軍中還有影響力,就是在文人那邊,因為沈夫人所做種種,也很有影響力了。
賈珍能這般站出來,這場仗,他就先贏了三分之一。
皇帝一刻也不敢停的干,是怕再過幾年,自己被太平日子消磨了斗志,和父皇似的,只記得往昔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