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
還得有玉的才能配?
王熙鳳聽到下人傳這個消息的時候,頭皮都炸了,直接就命人綁了,追本溯源。
兩年前,東府小姑子賈玥滿月的那天,長輩們可是因為寶玉的那塊玉,吵得不可開交,最終以二叔、二嬸和珠大哥一齊進祠堂為收場。
賈家不能提玉。
沒落的賈家不能提,興盛的賈家就更不能提了。
寶玉不僅是她的小叔子,還是她的親表弟。
這孩子曾經因為那塊玉,被老太太和二嬸當寶貝蛋一樣寵著。
可是發現那玉影響的不止是寶玉自己的仕途,還有可能影響整個賈家后,二嬸好像就先棄了這個兒子。
老太太雖然還有疼愛,也幫著以流的方式,把那玉說成是二嬸自己炮制出來,替二房向她爭寵的假東西,可疏遠就是疏遠。
全府上下,誰不怕啊!
那些天,王熙鳳看得很明白,二叔和二嬸還把對彼此的怨恨,全都釋放在寶玉身上。
小小的孩子并不懂大人們怎么在突然之間,全都變了樣。
他還想努力討好,挽回一切。
曾經不愛讀書的他,認真讀起了書。
可是讀書的寶玉和不讀書的寶玉,于那時的二叔而,都是——棄子。
甚至因為二嬸,寶玉在他眼里,不是親生兒子而是仇人。
若不是東府大伯娘在寶玉求助的時候,沒有半點猶豫的伸了一把手,他的日子過得只怕比庶出的環兒都不如。
這府里的奴才雖然幾經整治,老實了不少,可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對失勢的主子,又有幾個能真心侍候、對待?
王熙鳳看著她曾經疼愛的小表弟(小堂弟)在東府大伯娘的幫扶下,成為文武雙全的少年郎,心里不是不高興。
府里的眾人,也終于把那塊玉慢慢的忘了。
這時間久了,等寶玉能考官了,也未必不能進入朝堂。
可是如今……
金鎖算什么東西?
姐妹們哪一個沒有?
就是王熙鳳自己都有一個極其珍貴的赤金盤螭瓔珞圈呢。
而她今天還就帶著了。
“二奶奶來了?”
薛家的小院里,守門的婆子看到王熙鳳臉色不對,忙朝里面喊,“快,快去稟告太太,二奶奶來了。”
這位奶奶雖是他們太太的親侄女,可關系似乎一點也不親近。
薛家能入住賈家,感覺主要還靠二房的關系。
如今二奶奶這么沉著臉過來,還帶了好幾個壯碩婆子……
“鳳丫頭來了?”
薛姨媽人未至,聲先來。
她迎出來的時候,一副歡迎歡喜的慈愛樣,“快,快屋里坐。”
曾經她欺她父母雙亡。
年節禮物什么的,給她的都是敷衍之物。
薛姨媽一直都覺得這丫頭以后嫁的只怕比她還不如,卻沒想,有一天她要在她這里討生活。
為了一雙兒女,為了家里的生意,她努力想要修復彼此的關系。
可是這丫頭似乎記恨上她了,總是不冷不熱。
沒奈何,她只能往二房賈珠這里靠。
但二房早跟大房不可同日而語。
如今侄女過來……
薛姨媽是高興的,但一看到她的臉色,她的心里就忍不住的一咯噔。
“姑媽”
王熙鳳微微欠身行了一禮,“侄女要對不住您了,您身邊的同喜,犯了口舌,侄女要拿了她。”
什么?
薛姨媽驚呆了。
跟她一起出來的同喜嚇得當場跪倒,“太太”
同喜不知她怎么就犯了口舌之罪,她天天陪在太太身邊,太太讓她做什么,她才做什么的呀!
“二奶奶,奴婢……”
“鳳丫頭,你是不是弄錯了?同喜一向老實。”
薛姨媽的臉色也變了,拿同喜,就是要打她的臉啊!
這可不行!
哪有晚輩拿長輩身邊丫環的?
不要說同喜無錯,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天大的錯事,看在她這個姑媽的面上,也當關起門來,偷著跟她說一聲,由她自行處置。
“你還是細跟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仗著國公府,這個侄女是一點也沒把她這個姑媽放在眼里啊!
薛姨媽氣得臉色漲紅,擋在同喜面前。
可是,換成其他事,王熙鳳念著大家的那一點子血緣關系,閉閉眼也就過去了,但是‘玉’真的不行。
不管是寶玉的玉,還是暗指的皇家玉,都不能從賈家傳出去。
東府大伯娘和皇后關系莫逆。
皇后娘娘因為大伯娘,對賈家也多有照顧。
逢年過節的賞賜,有姐妹們的,就有她的。
姑媽想借著寶釵做什么,王熙鳳一眼可見。
她不敢想在賈家讀書生活的女孩兒,最后到了皇宮,跟皇后娘娘爭寵的后果。
“姑媽”
王熙鳳直視著薛姨媽,“我們賈家的廟小,您既然覺得我不配管同喜,那還是回您自個家去吧!”
什么?
薛姨媽簡直不敢相信,她想怒吼咆哮問她,是不是要趕她走。
可是這話一旦說出來,她恐怕就真的要走了。
再無轉圜的那種走。
這榮國府,是賈家大房的。
哪怕珠兒他們如今,也只能算是‘住’在大伯家。
“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話?”
薛姨媽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我們是親姑侄,我能為一個丫環,下你的臉嗎?你要拿就拿吧,但是,你總要告訴姑媽,她到底犯了什么口舌?你不方便打殺,我來。”
“……”
說一點也不服,那是不行的。
當初過來住的時候,說是家里的屋子沒有修繕好。
可這都過了多長時間了?
王熙鳳有時候,也想念著那點骨肉之情,讓寡婦失業的姑媽住在賈家,受賈家庇護。
可是如今,她不敢讓她住在賈家。
王熙鳳抬手,朝后擺了擺,跟來的婆子們,忙在平兒的帶領下,無聲行禮退出。
薛姨媽看她的樣,也忙朝自己院里的丫環婆子們擺手,示意她們退下。
“同喜留下。”
眼看同喜也要走,王熙鳳直接留人,“姑媽,聽說寶釵妹妹的金鎖,有高僧,須得有玉的才能相配?”
這?
薛姨媽看著神情冷冷的侄女,心頭倒是一松,“確是如此!”
她想到什么,朝同喜看了一眼,道:“你是因為同喜傳這話,才生這么大的氣?”
這不是沒事找氣受嗎?
薛姨媽忍著氣,跟王熙鳳解釋,“你妹妹小時身體不好,直到一位游方的高僧給了藥方,又給了‘不離不棄,芳齡永繼’這句吉,讓鏨在金器上日常佩戴,她才好了。”
這一會,她不好說那和尚是癩頭和尚。
去年沈夫人就被一個癩頭和尚陰過。
薛姨媽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但她怕說出來,這個侄女要把薛家和那個癩頭和尚歸于一類。
“我也是前兒偶然想起,跟同喜說了,她是不是出去跟別人說了?這又不是多大的事,古話都說金玉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