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馬兩家在寺院碰了個頭,彼此相看過后,迅速走起結婚流程。
尤氏身子重,很干脆的把給二姐準備的嫁妝,先交給她。
畢竟馬家提親啥的,不能在賈家進行。
正好,她給她準備的嫁妝里有南城的一套二進小院。
尤老娘帶著兩個女兒,等著馬家來提親過禮。
因為馬家窮,怕丟臉太過,尤二姐偷偷給了三十兩銀子,讓準備提親的雞、鴨、鵝三牲、魚、四京果,四色糖、茶葉、芝麻等十二色禮。
可是,讓她們都沒想到的是,提親的禮,馬家就準備了三牲、魚、四京果以及聘餅四樣。
普通百姓人家確實如此,可尤老娘和尤三姐都知道,她給了馬家三十兩。
結果備的就是這?
尤三姐拎起掃把就打被聘為男方媒人的賈璜妻子金氏。
二姐大驚,想要攔時,已經來不及了,被尤氏調來的興兒等丫環、小廝,三下五除二的把所有東西,全都扔了。
這么點子東西,是在打他們大奶奶的臉呢。
涉及到尤氏和寧國府的臉面,又是三姐先鬧的,他們當然不會管這金氏是本家奶奶。
“所有東西加一起,你看看有三兩嗎?”
尤三姐擋在想要喊馬舉人的姐姐面前,“你要再作踐自己,就不是我姐。”
尤二姐:“……”
妹妹的眼睛都紅了。
她慢慢的抬手,把妹妹氣憤之下,甩掃把時掉下的頭發重新抿上,“胡說什么?”
看到那樣的禮,她也是驚了。
只是她已經退過一回親了,再退……
這才猶豫了一下,卻沒想妹妹又炸了。
“你什么時候都是我妹妹,我什么時候都是你姐。”
說到這里,尤二姐終于下定了決心,揚聲朝外面喊,“興兒,馬舉人欠我們家三十兩銀子,要回來。”
三十兩,那也是錢。
于是,尤家的人還沒回府,沈檸就看到哭哭啼啼過來,求她做主的金氏。
“大伯娘,馬家什么情況,她們知道的呀,如今這樣……,這不是涮著我和馬家玩嘛?我以后還有什么臉回娘家呀!”
那么點子禮,確實有些不妥。
但她們既然認了馬表弟,就應該有心理準備呀!
馬家沒錢,與其弄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提親禮,還不如省下點,給馬表弟做幾身衣裳。
他穿體面了,也才好上寧國府的門啊!
“她們還要銀子,馬家哪還有銀子?人家是舉人,要成親了,不得做幾件好衣裳?”
小金氏恨得不行,立意在沈檸面前哭訴,讓這邊府里賠償她。
“可是,您看看,就為了那三十兩,侄媳婦被打成什么樣?”
她的臉上和手上,都有尤三姐用掃帚打出來的血痕,雖然并沒有破皮,但那尤三姐是真的用勁了呀!
“……什么三十兩?你這沒頭沒尾的,讓我怎么給你斷官司?”
沈檸眉頭緊皺,“先說這三十兩是怎么回事吧!”
“呃”
小金氏打了個哭嗝,想要把馬家說得好看點吧,可這事也瞞不住,她要敢瞎說,回頭興兒他們回來,還得露餡。
她只能把尤二姐給三十兩讓辦提親禮的事說了,“……伯娘,不是馬家不想辦體面,可是您也知道,讀書這些年,他們家真的早就空了,二姐兒拿出銀子,不都想到這一點了嗎?
男人在外面行走,那都是要臉的,提親這樣的大事,他不也得弄一身新?
提親禮是少了點,可普通百姓人家不都那樣?
將來待他考中進士,不是什么都回來了嗎?
她們嫌禮少了,倒是多給點兒呀,如今這樣……”
“那三十兩馬家還了嗎?”
沈檸突然截住,問最關鍵的。
“不還能行嗎?”
小金氏拍著大腿,哭得眼淚鼻涕直流,“侄媳婦的金手鐲都給當了一只。”
啥?
沈檸瞄了一眼她的手腕,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
她原本并不想干涉尤二姐太多的事。
日子是人過的,婚姻這種事,她能幫一回,幫不了一輩子。
但既然尤三姐為了姐姐站出來,尤二姐又沒完全被馬舉人迷了眼,還知道要回給出的三十兩,她當然就要幫一把了。
天助自助者。
“這不是應該的嗎?”
沈檸放下手中茶盞,聲音淡淡,“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馬家窮不假,但既然給了銀子辦禮,但凡知點禮的人家,不說竭盡全力,至少大面上能看吧?”
可是現在就貪了,明目張膽的貪。
“他送那么點,是想打誰的臉?”
說到這里,她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金氏,你除了是男方媒人,還是我賈家媳婦,珍兒和尤氏這些年,也挺照顧你們夫妻的吧?發現不對,你不知道放個屁,規勸規勸,還敢大喇喇的過去提親?”
她想起這個金氏是誰了。
紅樓里,鬧學堂的金榮姑姑。
“你這是有多看不起我寧國府,看不起我寧國府的當家奶奶?”
沈檸聲音一厲,“來人,送她進祠堂,對著祖宗們好好想想,賈家媳婦應該怎么當。”
“大伯娘”
金氏嚇壞了。
身體一軟,就從椅子上滑跪下來,“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
她還想再說什么,可婆子們知道沈檸發怒,哪里還能容她說下去。
大奶奶多好的人啊!
因為她們是太太院里的,每次給賞,都是上上等。
尤家沒人,就這么兩個繼妹,大奶奶是當親妹妹疼的,因為這,太太都高看幾眼,結果居然讓這金氏帶著馬家如此作賤。
大奶奶知道了,得多傷心?
眼見這金氏還要叫屈,王婆子沒猶豫的拽下她手上的帕子,往她嘴里一塞。
很好,世界安靜了。
沈檸揉了揉額,吩咐道:“待興兒回來,讓他馬上過來一趟。”
這邊話音才落,尤氏院里的小鵲兒就瘋跑過來,“太太,我們大奶奶發動了。”
尤氏懷孕后,雖然把家中瑣事全都丟給了迎春、黛玉等,但不代表她一點也不管。
金氏是二妹和馬家的媒人,突然這么狼狽的過來……
尤氏忍不住想多了些。
這些年,她努力當好寧國府的當家奶奶,族人有什么事說到她面前,能幫的,她都會幫一把。
可尤氏也知道,因為出身問題,私底下還是有很多人在嚼舌根,說她走了狗屎運,才能嫁到賈家。
這狗屎運,她沒法反駁。
有時候,甚至是慶幸她有這狗屎運。
雖然親娘早逝,父親也去的早,但繼母并未磋磨,兩個妹妹也甚乖巧。
嫁到賈家,賈珍再不好,也給了她人前的體面。
繼子和她彼此試探著過,一直和和氣氣,連臉都不曾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