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在跺腳。
不停的跺腳。
官兵怎么還沒來?
還是說京城那邊也出了什么變故,就是有人按著,想要東府一家子死?
賈赦感覺身上更冷了。
冷得他渾身都在打抖。
那一年,太子一把火把他自個燒了,帶著一家人一起走。然后朝中大動蕩,菜市口每天人頭滾滾,流放的人一波接一波。
他的岳家都出事了,以至于璉兒再也沒了外祖家,原以為這就已經很慘了,卻沒想,伯父和父親相繼病亡,東府的爵位還被大伯越過大堂哥,給珍兒襲了。
那一年……好冷啊!
就跟現在一樣。
賈赦控制不住的又打了一個抖。
“老爺老爺,有官兵,官兵來了。”
遠遠看到的時候,就急喊了起來。
賈赦心神一震,急忙回頭想要迎一迎,可是腳下一滑,他‘嘭’的一下摔在地上。
下人急忙來扶,賈赦顧不得疼,就又爬起來,往趕來的官兵瞅去。
可是沒看到還好,這一看……,他的心都涼了。
來的似乎只有一隊。
不會超過三十人。
這么點人夠干什么?
心里是這樣想的,但賈赦吸了吸鼻子,還是努力迎上。
不管多少,來了,總是一份助力。
要不然,他停在這里都膽戰心驚的。
“賈大人!”
趕來的五城兵馬司小隊長方大有正要問一下具體的,就聽到大地的震動,似乎有十數匹馬,正往這邊來。
這這?
想到沈夫人在此遇襲,他們不由緊張起來。
賈赦也在緊張,他怕!
他怕那些壞蛋解決了大哥一家,還要來解決他。
真要那樣,那家里……,就再也沒人能管住二弟了。
璉兒蠢的很,二弟哄他,就跟哄小孩似的,可能都不用三天,就能重新把他攏回去。
母親……
母親本就寵他。
沒了大哥大嫂,又沒了他們夫妻,整個賈家只怕都要成二弟的天下。
想到此點,賈赦這個心啊……
“來者何人?”
靠近了,來人似乎都穿著邊城的制式軍服,但職責所在,方大有還是高舉令牌,例行問話。
實在是不問不行,沈夫人可是一品誥命。
今天所有在此路過的,他們都得查一查。
“寧夏衛十三尉官進京受封。”
說話的男子,也揚起了他的身份牌。
但是寧夏衛……?
賈赦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吼一聲,“藍枝可在?”
他激動的聲音都在發抖,“我是賈赦,我是你大舅舅啊!”
賈赦?
騎馬的藍枝忍不住拉了一下馬。
她對大舅舅無感。
因為他實在是個無能之人。
雖然襲了爵,卻被二房從榮禧堂趕到了馬房那邊居住。
哪怕近來的幾次通信里,大舅舅似乎又雄起了,可那不全是他自己的本事。
藍枝不想認榮國府這邊。
真要認了,她給父母報仇,這大舅舅又能幫誰?
有老太太在,哪怕他也很不喜他的那個二弟,那也肯定不會站她。
既然如此,就這樣吧!
這段時間榮國府眾人送的藥材什么,她都可以出雙倍的價錢,就當是買的。
藍枝一夾馬腹,正要跑快點遠離這些人,賈赦帶著哭腔的聲音就又響起,“藍枝,藍枝救命,你寧國府大舅媽他們遇襲了。你在不在啊?藍枝……”
“吁”
藍枝猛的勒馬,“東府大舅媽遇襲?在哪里?”
轉頭看向這群人的時候,她才恍然前面路上躺的兩個人可能是尸體。
“在在在,在前面。”
賈赦的心一下子又活了過來。
他家一門兩公,實是因為那兩位祖宗都是生來的力氣大。
只是子孫不濟,他們都是普通人。
可是藍枝不一樣。
據她自己說,她的力氣超大。
她應該是像她外太公。
“都停下。”
藍枝馬上叫停大家,拔馬走到賈赦身邊,“大舅舅,在哪邊?”
“在太玄觀,他們往太玄觀去了。”
賈赦激動了,“我會騎馬,我給你們帶路可好?”
他終于有點用了。
賈赦受夠了這種無力等待的感覺。
而且有藍枝這些百戰之士相幫,他的信心大增。
“那還等什么?上馬!”
交待完大舅舅,藍枝又迅速看向五城兵馬司的人,“你們是來救人的吧?那所有會騎馬的,都隨同一起。”
賈家在此還有九匹馬,多一個人,就多一份戰力。
“對對對!”
賈赦看向方大有,“方大人,一起吧!”
“……上馬!”
方大有也松了一口氣。
人多,底氣才足。
隊中很快出來幾個兄弟,“你們剩下的,看好此間,等待援軍。”
堂堂一品誥命遇襲,順天府那邊肯定會來人。
就是朱肆朱大人,只怕都會被驚動,此時也在趕來的路上。
“老爺,藍枝……”
邢氏在車里伸出頭來,“你們小心!”
她車里暖和,但藍枝一個女孩子……
邢氏把自己的厚毛披風脫下,巴巴的伸著手,“藍枝,我是你大舅媽,乖,把這件也披上。”
藍枝:“……”
咋辦?
大舅舅都認了,這大舅媽也不能不認。
她迅速騎馬過去,“多謝大舅媽。”
“誒”
邢氏感動不已。
這個外甥女可是女將軍呢。
她剛開始都沒認老爺,但她一喊,就認了她。
“你們注意安全!”
這一大家子,缺了哪一個都不行啊!
她望著一群人往太玄觀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希望能來得及,一定能來得及。
邢氏在心中禱告。
……
京城,寧國府。
蓉哥兒雖然還未成年,可是,城外的是他祖父、祖母和父親,是此生最親近的三個人。
收到消息時,他才剛散學。
顧不得慌張,也沒時間慌張,讓焦大把家中府衛以及預備衛迅速召集到一起。
他就急跑后院,“母親,您帶小姑姑暫去西府。”
“不,我就在這家里。”
尤氏心中翻騰的厲害,“我倒要看看,光天化日之下,那些人敢不敢殺來,真要殺到家里,我反倒佩服他們了。”
到時不用他們自己告,太上皇和皇上以及那滿朝的文武百官也不能答應。
他們也要擔心,哪天被人殺到了家里。
“蓉哥兒,你就放心走吧,玥兒我已送給你三姑婆照顧。”
三姑姑賈妏和婆婆關系好,為人也正派,把小玥兒放在她那里,她和蓉哥兒都沒后顧之憂。
“你只要記著,我們在等你們回來。”
相比于熱熱鬧鬧的西府,他們這邊……
尤氏好難受,他們家人丁稀薄。
“他們不回來,你……也一定要回來。”
“嗯!”
蓉哥兒跪下磕了一個頭,“母親保重,兒子定然會平平安安的回來。”
敢傷他家人,但凡有一口氣……,他必報之。
寧國府這邊動了,榮國府這邊當然也不會干等著。
雖然祖母和小姑姑都在宮里,按理他們應該去看一看,接回家,可是賈珠和賈璉都顧不得。
如今東府大伯娘生死未卜,他們得先顧她那里。
“怎么還有馬車?”
賈珠問同樣騎了馬,卻還帶了兩輛馬車的賈璉,“誰在里面?”
這時候再帶女眷過去,就不是幫忙,而是添亂。
“沒有誰,空的。”
賈璉道:“大伯娘那邊……恐怕會有些傷亡,有車,回來的時候好受點。”
賈珠:“……”
進入朝堂的璉二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著。
賈珠甚為感慨,“做得好,我們快點追上蓉哥兒,他還小,可不能凍壞了。”
大伯、大伯娘和珍大哥生死未卜,蓉哥兒就更不能出事了。
“我們陪著可以,勸……,就算了。”
賈璉道:“他這一會一定煎熬的厲害,騎在馬上有目標,反而比在車里胡思亂想的好。”
這?
賈珠不說話了。
他們兄弟追上蓉哥兒,確定他穿戴得厚實,都松了一口氣。
蓉哥兒當然不會讓自己生病。
他們家已經這樣了,他再生病……,不是正如了背后之人的意嗎?
這是蓉哥兒忍不了的。
賈家大隊人馬往城外去的時候,京城消息靈通一點的,都知道出事了。
南安太妃聽著管家打聽來的消息,眉頭不自覺的攏著。
寧國府沈氏被刺,她是喜聞樂見的。
但如果背后出手之人的目標,是整個寧國府……,這京城恐怕又要風聲鶴唳一段時間了。
皇帝手段日漸老練,萬一最后歪到他們南安王府,可不會有人替他們說話。
唉
她的兒子不太成器,不僅皇帝不滿,朝中大臣們也日漸不滿。
可是真要交了權……
看看現在寧國府就知道,他們將來什么樣。
“再去打聽打聽。”
南安太妃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道:“榮國府史氏進宮情況如何。”
那老太太可是賈代善的遺孀。
太上皇看在賈代善的面上,一定會照顧一二。
南安太妃很矛盾。
她不喜沈氏,也期待她死,但是也不能不佩服她,摔在地上好幾年還能爬起來,把爛泥一樣的賈家又重新扶了起來。
滿京城,不說女人了,就是男人,也沒幾個能做到她這樣。
“另外,告訴我們的人,全力關注這件事,能助賈家的……就助一把。”
啊?
管家不解了。
“唇亡齒寒!”
都是武將世家。
賈家放棄所有,想要另辟蹊徑,以保子孫安穩是一條路。
他們家努力守著軍權,也是一條路。
賈家在賭皇家的良心。
太上皇和皇上有良心,可是其他王爺沒有,他們也只能受著。
相比于賈家,南安太妃倒覺得,他們家的路更好些。
軍權在手,晉王再狂,拉攏不了,他也不敢明火執仗的如此瘋狂。
“而且王爺那邊,賈家若是愿意幫著說幾句,王子騰……就翻不了大浪。”
賈家真正掌家的是史氏和沈氏,她們都不算糊涂人。
真要受了他們家的恩……
賈璉那里,必會有報。